因为刚才沈怡的提醒，厉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清冽的脸上带着不明情绪。
苏暖迎上从电梯出来的厉砚，顿脚在他跟前，抿了抿唇。
“那个……”苏暖手里握着药单，大厅里明亮的灯光打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虽然煞白无色，但水灵灵的双眸炯炯放着光芒，又可怜，又动人。
昨晚忽然的脑热，不就是被这张脸所迷惑吗？
沈悦的影子？
似乎有那么点关系，柔柔弱弱，惹人怜惜，就连渴求的眼神都近乎神似。
厉砚低头瞥见那张药单，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眸光快速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收费金额处。
眸色忽沉，眉心轻蹙。
刚刚还大大方方要扫码赔钱，现在居然连药钱也付不起，真衰！
“等着。”冷冷的丢了一句话，转身走到大厅一侧的自助缴费机前，操作一番。
约摸十多分钟后，厉砚拎着一大袋药品走来，苏暖迎上，跟在他身后出了大厅，上了车。
副驾上，苏暖抿唇，低低弱弱地说:“谢谢，我会还你的。”
厉砚掀起眼帘，不紧不慢地说:“当然。”
接着从袋子里翻出一盒药，递给苏暖:“止疼药，先吃一粒。”
随后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苏暖微怔。这种场面，婚前，有过，屈指可数。
见苏暖不动，厉砚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现在是债务关系，我可不希望我的钱打水漂了。”
苏暖:“？”
债务关系说的好含蓄，十万的衣服，上千块的药，还有迈巴赫的修理费，虽然走保险，但苏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关系，绝对成立。
“嗯，我会还的，只是时间会长一些。”
在她重返工作岗位之前，这笔账只能先赊着。
经过早上电梯里无意听到的话，厉砚也知道她手头拮据，并没有催促她，他也不差这碎银几两。
苏暖掰开药盒，取出一粒药喂进嘴里，接过水瓶，闷头大喝一口，接着把手机递给厉砚。
“你给我留个号码，我有钱就尽快还你。”
厉砚看着手机，没想到苏暖柔柔弱弱，倒是挺有担当之力。
他接过手机，输入号码，并拨打号码到自己手机上，顺手帮苏暖输入备注后递还苏暖。
苏暖一看备注名，惊讶地张开嘴巴——债主。
！！！
好吧，无所谓。
“我叫苏暖，苏州的苏，温暖的暖。”
……
日理万机的厉总，不辞辛苦，大半夜还要充当债务人的司机，驱车亲自送到家门口，颇有些为难他。
“谢谢。”
止疼药来得挺快，苏暖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她解开安全带，脸上也多了几分笑。
“嗯。”厉砚微微点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伸手往后座拿起药递过去。
苏暖刚接过药，电话“嗡嗡嗡”响起，下车的动作又止住。
看着电话屏幕，苏暖紧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厉砚蹙眉看起。
“苏忍。”刚刚无精打采，现在一副精神抖擞。
厉砚手肘落在方向盘上，手掌托着脑袋，半眯着眼看着判若两人的苏暖。
“姐，你怎么什么事都瞒着我啊，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啊。”
电话里，苏忍抱怨声连连。
“赵阿姨告诉你的？”
除了赵兰那个烂广播，谁还会无故打扰苏忍，苏暖一想，今天是给苏忍打生活费的日子，想必她也憋不住，铁定说了些难听的话。
“姐，你不要难过，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可不要玩命。”
“我没事，我精神得很。”
假话。
厉砚不禁发出“啧啧啧”的声响，苏暖看着那双有毒的眼睛，脸上倏然尴尬。
“姐，你别老给我打钱，赵阿姨给的生活费够了，我还做兼职，足够我的所有开支。”
苏忍和同龄孩子相比，懂事许多，从小就是个暖男，把姐姐保护的好好的。
“苏忍，你学业繁忙，别老去做什么兼职，该吃吃，该喝喝，读书时光那么短，你好好珍惜，出来有你受的。”
苏暖掩藏得甚好，就连呼吸都很稳当。
“姐，你流产也得好好坐月子，别冷着，不要碰凉水，不要做家务，不要生气……”
可苏忍说的这些，苏暖哪样落下了，她眼眶湿湿，快要忍不住，鼻头一酸，脖子跟着哽咽。
“你这么专业的人士，也跟着封建迷信……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做，难得偷懒，我现在都躺在床上呢，你赶快休息吧，我都困死了。”
一滴滴的泪水滚滚落下，她紧咬着下唇，尽量不被发觉。
“好，晚安，姐，爱你哦！”
挂完电话，苏暖再绷不住，终于是放声大哭起来。
厉砚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幽深的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暖大哭一场后，才想起自己还在厉砚的车上，立即抬头看着厉砚，眼眶红红的，脸上挂满泪痕，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那张脸似有若无的楚楚可怜。
“对不起，我刚刚没控制住。”
厉砚直起身子，刚刚的动作已经持续十多分钟，已经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唇角微动，眸色黯淡，嗓音更是疏离得冷漠:“没关系，我车上纸巾多的很。”
说着拿起一盒纸巾递过去。
冷淡，冷酷，冷面人，冷血动物……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理性安慰。
苏暖倒不渴望从一个一夜情，或是债务关系的人那里得到什么关怀，毕竟，家人也不过如此。
她没有拒绝纸巾，抽出几张，擦了擦眼泪，接着又抽出几张，痛痛快快地擤鼻涕。
然后拎上药袋，下了车，关门的一瞬，她朝车里的厉砚再次道谢:“谢谢。”
“嘭”车门轻轻关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厉砚扯扯唇，舌尖轻抵腮帮子，竟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嗤笑。
手下一动，挂挡，驱车驶离小区。
在黑夜的长流里，苏暖其实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厉砚的关怀，只是与他的冷漠相比，关怀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苏暖骨子里的倔强，和坚韧，在那晚搜救了一天一夜，最终被告知尸骨无存的时候，就已经破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