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岚麟的意识沉入丹田深处。
那里是混元金丹所在。
“我的精神力还太弱！无法将丹毒全部祛除！帮我！”
金丹抖三抖。
一道声音空灵回转。
“不帮！”
“她的身体扛不住丹毒侵蚀！没有这个丹药，她铁定活不过七天！”
“不帮！”
“为什么？”
“我只关系你的性命与修行，其余事，概不负责！”
“这么没有人性的规矩，谁定的？”
“我！”
“……”
顾岚麟揉了揉眉心。
“通融一下！”
然而。
金丹没有回话。
顾岚麟沉默半晌，换了一个新思路。
“无漏体有成仙的机会！她将来可以帮到我！我这是在给未来铺路！”
“……”
很久，金丹回话。
“我可以为你短时间提高精神力，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造化！仅此！”
顾岚麟咬牙。
“行！”
……
忙活到天黑。
顾岚麟起身。
将桌上一个锦盒打开。
里边放有七颗绿色丹药，上边还带有金色纹路。
若是将这些丹药放到外边，定会掀起一场场血雨腥风，其后果甚至连这片天地都动荡不安。
“更换体质极其容易伤及根骨，有甚者可能终生无法踏足修行！这是琉璃造化丹！往后每隔三天就服用一颗！”
看着盒中七颗丹药，顾岚麟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
没有体内混元金丹护法加持，他根本做不到炼制七颗这样的丹药。
“谢谢！”
顾岚麟甩开多余思绪，又对清铃交代道：“在没有养好身体之前，切记不要强行修炼！你的身体还需要兽血滋补，这些东西往后我会想办法！”
“……”
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张认真又显稚嫩的脸，清铃感到格外满足。
她笑了笑，就像一株摇摇欲坠的桃花。
……
次日。
富阳城外。
顾岚麟走在通往山野的泥路上。
他身前有两个人。
观他们身材魁梧，气息雄浑，顾岚麟就猜测他们都是武者。
这一路走来，他还感觉到这两人对自己抱有很深的敌意。
更加可疑的是，这两人都是生面孔。
“两位大哥是柳府下人？”
老四嘁了一声，只当耳边风，全然不把顾岚麟放在眼里。
与他同行的老三则停住脚，说道：“我们两个是新来的！以前都在附近打鱼，了解这边水情鱼情，所以受二小姐委派前来协助！”
顾岚麟点头，却暗自腹诽：“协助多半是假！监工才是真！多半是柳念秋派来看我洋相的！”
这话不能明说。
于是，他笑道：“辛苦两位大哥！不过，之后的事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行啦！”
老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利索地把事干完，不就能回去睡大觉了吗？”
老三给了对方一个眼色，示意他收敛。
转头，歉意道：“顾公子别介意！我这个弟弟没别的毛病，他就爱发牢骚！”
顾岚麟笑笑。
他也识趣，自然看出老四不待见自己。
“发牢骚也属正常！柳二小姐确实不地道！居然给你们安排这破差事！”
此后，双方再无话题。
皋山。
一片不算高，但面积足够广的山地。这里距离富阳城大约五里地，是最近一处荒郊野场。
皋山山脚有一面湖。
每当落日映射，湖水就会呈赤红色，所以名叫赤霞湖。
湖中心波光粼粼。
里边生活有一种富阳地区特产鲤鱼，名叫赤霞鲤鱼，是当地人最爱吃的鱼种。
然而。
捕鱼可是技术活！
一筐鱼，说出来是轻飘飘的三个字，做起来才知晓其中难度有多高。
顾岚麟卷起裤管，拿着渔网，站在浅水区。
天边那轮耀阳越升越高。
即使洒得头昏脑胀，进网的不过三五条鱼，还都只有巴掌长。
离岸边远远的低坡。
老四望了一眼捕鱼的少年，忽地扔掉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
“娘的！老子熬不住了！我现在就下去做掉他！”
老三这次没有生气。
“做掉他以后呢？”
“那当然是回山寨啦！当好汉不比当渔夫强？”
闻言，老三呵呵一声笑，也不知是被对方逗乐了还是被对方气笑了。
“昨天我跟踪李三婶，曾见过柳家二小姐！”
虽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谈到姑娘时，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开始亢奋。
老四坏笑道：“看不出来三哥你还有这癖好！快跟我说说，那柳二妞漂不漂亮？”
“没出息！”
老三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说，那柳家二小姐可是一流武者！”
老四嘁的一声，说道：“一流武者又如何？我又不去招惹她！”
“我也不想让你招惹她！我只是想让你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
老三恨铁不成钢地剐了他一眼，说道：“柳家不是我们黑风寨能招惹的存在！”
“怕个球！”
老四啐口唾沫，又坐回原地。
“传闻柳家大小姐的修为已经臻至引气境三层，只比我们大哥低一层而已！”
老三见对方脸色逐渐凝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柳寒柏虽很久没动过手，可是当年边关一役就打出了赫赫威名。一杆银铁枪，一匹红鬃马，一个飞将军，吓得北魏铁骑屁滚尿流。”
“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甚？”
话说到这份上，老四再傻也听明白了。
老三忽地叹声气，“坏就坏在，老五暗杀没成功，还死了！我们如今有把柄落在那姓杜的手里！有些事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他盯着顾岚麟，又道：“他必须死！但不能死在我们手里，至少明面上不能！所以我们出来时，大哥特地交代不可轻举妄动！”
老四垮下脸来。
“既然不杀，我们过来又为了什么？”
“让他死！”
老三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继续道：“还记得我们初来时在这里遇见的怪事吗？”
老四猛然来了精神。
“你说湖中心那个不明漩涡？”
“死于意外，任谁也不好说什么！”
老三站起身。
随着时间推移，栖息浅水区的鱼都被顾岚麟赶进深水。
如今，他肯定一条鱼都捕不上。
看着少年落寞的背影，老三明白，这一切都在他设想的轨道中稳步运行。
他嘴角歪了歪，又选个视野开阔的草地躺下去继续观望。
另一头。
顾岚麟仍在撒网捕鱼。
他修炼六识感天法，凭借超凡感知力当然知道鱼跑进深水里。
但每当他想进深水区时，他的潜意识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涉足那片未知的水域。
扭头望向岸边。
那里有个箩筐。
今天为止的收获还不足十分之一。
心想：“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继续留在浅水区，这辈子都别想抓满这箩筐！”
顾岚麟收起渔网便上岸。
看向低坡上，树荫下躺着两个人，他喊道：“两位大哥！上哪才能找到材料做条木筏！”
老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似刚睡醒，实则心中狂喜。
他忙起身，回道：“公子稍安勿躁！小人常在附近捕鱼，备有木筏！”
说完，他跑进树林，居然真从里边拖出一条木筏来。
顾岚麟左看右看，发现这条木筏很新。
他抬额，问道：“没下过几回水吧？”
老三回答：“确实没下过几回！我们最近跑柳府里做工，这以前吃饭的家伙就留在湖边这片树林了！”
顾岚麟不作迟疑。
很快，他架着木筏下水。
孤舟前行。
在宽广的湖面上，一人一筏显得突兀。
老三笑着坐回草地。
“留给你当棺材呢！”
眼睛望向湖中央，那里平静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老四也坐起来，同样望见顾岚麟越来越靠近那个位置。
“三哥！你看这家伙撑船撑得那么快，难道阎王点卯点中他不成？”
老三阴恻恻地叹了声：“不知者无畏！我们两兄弟运气好才捡回两条命，我看那小子是当定这里的水鬼了！”
然而顾岚麟听不到岸边的谈话。
他手握竹竿，凝视着湖面。
这里深不见底。
人若盯久了，就像与一头洪荒巨兽对视般感到恐惧。
顾岚麟蹲下身子。
他的潜意识不停地催促他离开，但他自己实在看不出哪里暗藏危机。
下意识地回头。
岸边那两个人正盯着他，似乎在期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怎么积极……盼我死呢？”
顾岚麟随口一说，并没在意。
他明知这里不似表面看上去的安全，明知岸上两人不怀好意。
可他依然来了。
并非有恃无恐，只是单纯不怕。
撒开渔网。
哼起小调。
感受到渔网传递来的重量，顾岚麟忽地认真起来。
“有了！”
他奋力将渔网拉出水面，即使身材看起来文弱，但手臂力量意外的惊人。
岸边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就是这一刻！
他们第一次遇到不明漩涡，就是在湖中心拉起渔网的时候。
“好呀！大丰收！”
欢呼声在木筏上响起！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三哥！你的计划落空了！”
老四侧目看向旁边的老三。
可是老三攥紧拳头，瞪直双眼，一句话也没说。
见状，老四悻悻然把嘴闭上。
而老三则在心里安慰道：“万事总有意外！一次并不能说明什么！再来一次！这一次一定让他死！”
在他的注视下，顾岚麟撒下第二网。
不一会儿，拉网的时机又到。
老四道：“这次总该发生点什么吧！”
他有意无意地瞥向老三。
不知为何，当他看见这个三哥丢脸时，他的内心总有一股满足感。
“来了！”
老三沉声道。
从声音就能明显听出，他现在的心情相当糟糕。
渔网被成功拉上木筏！
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湖面平静，唯有少年的欢呼声回荡在水波上，又砸进老三那个脆弱的内心。
“噗嗤……”
这次老四差点笑出声。
“三哥！别折腾了！我们还是走吧！”
老三阴沉的脸瞬间有发怒的迹象。
他呵斥道：“走什么走！那小子不死，我们走了也不安生！”
老四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耐心开导起来，“会不会上回是我们倒了血霉！其实这里什么危险都没有……”
闻言，老三快步走上前，直到水边他才停下来。
“不对！这里绝对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存在！”
他言之凿凿地肯定着内心的猜测。
但老四知道，他这个三哥是不自信了。
忽然。
老三扭头，十分笃定道：“再等一次！事不过三！”
“再等一次？再来一次那箩筐都满啦！”
“这次绝对有！”
老四无奈，只能附和他。
“对对对！我挺你的，三哥！真的！
闻言，老三嘴角抽了抽。
他不是傻子，甚至把老四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但他不会当面挑穿，只能心里暗骂：“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扭头时，顾岚麟已经第三次下网。
亦如前两次，渔网再次被拉上木筏。
老四再也忍不住，他笑道：“三哥！我明白！不是你算错了哪里，是这小子运气太好！”
走到老三身边，发现对方整个人呆愣地盯着湖面。
老四暗道：“该不会着相了吧！”
另一边。
顾岚麟看着满满一箩筐鱼。
等交付完柳念秋的条件，他估计里边还能有余。
他满意地笑了笑，拿起竹竿准备撑筏上岸。
倏然间，湖面横生异象。
巨响过后，炸出四条高高的水柱。
潜意识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躁动。
顾岚麟猛然心惊。
这里果然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他拼命撑筏。
湖中心出现一个漩涡，宛若湖底有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逆流而上。
顾岚麟恨不得给木筏安上螺旋桨。
然而。
即使他再努力，他脚下的木筏像被铁链勾住般居然寸步难行。
“救命！”
他向岸上两人求助。
突然，顾岚麟的脸色煞白。
他看见老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息，那是即将踏入引气境的气息。
惊慌间，顾岚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问道：“你不是柳府下人！你是谁？”
老三没有回答。
他打出一道罡气。
根本不给顾岚麟反应的机会，他迎面就有股无形之力撞来，如同飞来一堵墙。
顷刻间，他整个人飞出木筏，又很不幸跌进漩涡正中心。
随着吞进去一个活人。
湖中心的漩涡慢慢消失。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水面上，就剩下一条木筏，以及上边一箩筐鱼。
当然，还有一条竹竿漂浮在旁边。
老四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湖里边不会真住着一头吃人的妖怪吧！”
他看向老三，发现对方在笑。明明听不见笑声，却格外瘆人。
“三哥！我们回去吧！”
老四没有了之前的小心思，反而充满了敬畏。
“不急！”
“不急？那我们干什么？”
只见老三坐回草地上，他才说道：“我们在这里等那小子的尸体浮出水面！”
老四皱了皱眉头。
“如果他被吃了，我们哪里能见到他的尸体？”
老三眯起眼，“应该不是被吃了！你看水面并没有变红！”
老四望向事发地，果然发现那里水色如初。
“兴许是整个人被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