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急,去得也快。
等几人吃完热腾腾的火锅,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马路博从柜子里翻出几套被褥,在热炕上一一铺开。
“吃饱了就抓紧时间补觉,养足精神晚上才好上路。”他招呼道。
赵萱萱睡在炕梢,于平安在她旁边。
她闭着眼躺在那里,身体放松,耳朵却时刻警惕地捕捉着屋内的动静。
直到炕头方向传来马路博几人粗重的呼噜声,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淡淡的月光。
赵萱萱迷迷糊糊偏头看去,就见炕头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彻底清醒,噌地坐起身,同时推了推身边的于平安。
“嗯?”于平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中只看到赵萱萱紧挨着自己,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迅速指向旁边。
马路博三人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人没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于平安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难道马路博把他们卖了?
之前的仗义相助都是演戏?
无数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以及马路博的大嗓门。
“于平安,醒了没啊?”
话音未落,门帘被掀开,裹着貂皮大衣的马路博走了进来,顺手拉亮了屋里的灯。
“刚醒,马哥。”
于平安压下心头惊疑,故作平静地问,“你刚才去哪了?”
“还能去哪?替你俩安排船呗!”
马路博搓着手,径直走到炕边,把手伸进被褥底下取暖,嘴里絮叨着,“我有个小老弟,今晚正好有趟船要过去。等会儿你们吃点东西,我就送你们去跟他汇合。”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在于平安和赵萱萱脸上扫过,语气带上几分严肃的告诫。
“丑话说在前头,江上有巡逻的,对面口岸也有检查站。上了船,你俩就一切听他的安排。”
“他让你们蹲着就别站着,让你们别吭声就把嘴闭严实。”
“要是因为你们自作主张捅了篓子,被人抓了,我可不负责。”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但恰恰是这种毫不客气的警告,反而让于平安心里踏实了些。
自己刚才真是多虑了,马路博要是想卖自己,早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马哥放心,规矩我们懂。求人办事,肯定全力配合,绝不给你们添乱。”于平安立刻表态,姿态放得很低。
“心里有数就行。”马路博脸色稍缓,又跟他俩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比如一些简单的大鹅语,到了对岸哪个区域容易找到能帮忙的华人同胞等等。
正说着,两个小弟也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铝饭盒。
“我仨大老爷们儿,也不会做饭,就从小馆子打包了点现成的,你俩别嫌弃,凑合垫垫肚子。”马路博一边说,一边把饭盒盖子一一打开。
这饭菜可一点不凑合。溜肉段、锅包肉、炖鱼、蒜薹炒鸡蛋、还有一份辣炒白菜。
混合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于平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这才感到又饿了。
“马哥,真是太麻烦你了。”
于平安有些难为情,马路博刚看他时很不顺眼,可说开以后,对他可以用【百般关照】来形容。
“麻烦个屁!白爷交代的事儿,我必须得办妥啊。”
马路博大手一挥,浑不在意,“等这趟回去,我必须狠狠宰那老家伙一顿好酒不可!哈哈哈!”
他爽朗地笑着,把饭盒和筷子塞到两人手里,自己也端起一盒,大口扒拉起来。
匆匆吃完饭,马路博一抹嘴,“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几人推门而出。
早上来的时候有太阳,感觉还可以。
此刻夜幕降临,凛冽的寒意,无孔不入。
尤其是一阵北风卷着雪沫扑面打来,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脸上,生疼。
连马路博都缩了缩脖子,低声骂了句‘这鬼天气,真操蛋’。
几人赶紧跑着钻进了车里。
车门一关,车里有暖风,瞬间将外面的严寒隔绝,宛如两个世界。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一片灯火通明的区域。
于平安看向窗外,这里是一个小型口岸,几艘中型货船靠在岸边,灯火下,不少搬运工人正忙碌地将一箱箱货物运上船。
于平安有些错愕地转头看向马路博,“马哥,咱不是走‘夜路’吗?怎么灯火通明的?”
他想象中的偷渡,该是月黑风高,悄无声息的。
马路博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走‘夜路’,就是摸黑在江上飘吧?”
“你当那些巡逻的是瞎子?这么大条船,不开灯在江心走,那不是更显眼?找死呢!”
说完,马路博大概明白于平安确实没接触过这一行,又多解释了一句。
“看见没,这些船,明面上手续都是齐全的,运的也都是正经报备的货。”
“至于真正‘值钱’的玩意儿,或者像你们这样的‘特殊客人’,自然有别的办法安置。”
“晚上走,主要是因为这时候关口检查相对松懈,巡逻也有空隙,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真是隔行如隔山,又跟马哥学了一手。”于平安捧了一句。
同时心里暗想:那帮倒斗的走私国宝出海,估计用的也是类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行了,别琢磨了,带你们去见正主。”马路博推门下车。
寒风立刻灌了进来,于平安和赵萱萱裹紧军大衣,紧随其后。
穿过杂乱忙碌的码头,他们来到一艘约三四十米长的货船下方。
一个穿着军大衣、个子很高的男人正站在跳板旁,指挥着工人们搬运。
马路博走过去,拍了拍那高个男人的肩膀,“哈喽啊表哥!这趟货装得挺满啊,看来又能赚不少啊!”
“嗨,马哥你就别寒碜我了,赚点辛苦钱,风里来雨里去的,哪能跟你这大老板比。”
被称作‘表哥’的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呵呵一笑。
目光随即落在马路博身后的于平安和赵萱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的客人就是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