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半精灵小不点说的一样，真是个有趣的人类。”
在发出了好几次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之后，老骷髅同志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所以，让我们来聊聊神学问题。
我记得当时你这么说的来着，
对神灵价值观的认同，才是信仰的第一步。
这个观点听着挺新颖，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如果那个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是否正确，那这个神应该怎么办？”
“你把我弄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聊这些？”
艾文满脸不开心的盯着骷髅那张……骷髅脸。
“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神，证明这神已经开始自我辩证了……
怎么说呢，算是在思想上领先一步了吧；
然后我不认为价值观本身，会有什么正确错误之分……这话可能听着挺拗口；
价值观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发展不断进行自我调整，来适应世界的需求，
用你们能听明白的话来说，就是更好的引导信奉它的生物。
所以价值观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是否适应当下。”
老骷髅用自己的指骨摩擦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个人类的回答。
“神灵需要不断改进自己的意志，这一点我倒是非常认同，如果早一点……
可惜不是所有神灵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祂们固执而且无比执着。
好比当时的萝丝，也只是在坚持一个不被众神和生灵们接受的价值观，最终因此而亡。
如果按照你的观点，几乎所有不愿意自我……自我辩证，这词真奇怪。
不愿意自我辩证的神灵，在价值观不再适合位面生灵的需求时，就是离灭亡不远的时候……”
“没错。”
艾文小心翼翼的趴在小方台边缘往下探去，想要努力的找到那个老舔狗的身影。
“可是按照这样来看，恐怕这个位面的未来，也没有神灵的存在了。
毕竟无论善恶，大多数都和萝丝那个傻丫头一样。”
“老头，你的观点太绝对了。”
“哦？怎么说？”
“除了萝丝之外，有其他神只死亡吗？”
“当然有。”
老骷髅回想了一下，光是自己杀掉的都有好几个。
“那有新生的神灵吗？”
“唔……唔？”
“当然也应该是有的对吧。”
艾文终于找到了舔狗的身影，准确来说，他找到了那个肉球旁边的小黑点——这么远的距离看下去，也只能这样了。
“所以，老头你没发现吗，神其实也是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一时间，老骷髅呆愣住了。
困扰他近万年的郁结，让他不惜分离肉身、以骨骼的样貌行走于世间的郁结，在这一瞬间被打开了。
那个人类小子……
艾文没有发现老骷髅的变化，他正眯着眼睛，想看看那只舔狗是怎么和肉球搂搂抱抱举高高的。
一边极力远眺，一边继续说着自己的观点。
“既然神灵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而且听教长他们说，神灵还介入世界的运行，
那么神灵必然作为一种高纬度的意识形态，参与到这个世界的盛衰兴废。
就和我不明白原理的法术那样，都是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所以生老病死……我是说旧神的淘汰与新神的出生交替，这很正常不是吗？”
说完，从小方台的边缘回过身，这才发现老骷髅的那副诡异形象——
这个自出场以来全是一副“为老不尊”做派的亡灵，现在完完全全的静止了。
包括眼眶里燃烧着的灵魂火焰，现在都如同定格画面一样，没有一丁点动静。
“喂喂喂，别吓我啊！
哪有几句话就闹出人命……亡灵命的……
喂！老头！不带这么玩的啊！
你挂了谁带我下去啊……”
……
就在艾文纠结该如何给一个骨头架子做心肺复苏的时候，高塔下方的空地上，一个男性月精灵正搂着一个球，一人一球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被囚禁的月精灵都成功救出来了？”
“嗯，一群德鲁伊打开了地牢的大门，然后被一个老家伙给帮忙传送走了，现在应该都在灰霾森林的深处吧。”
“是他们啊……
那芙蕾呢，之前我在哨塔看见她了。”
“你的学生很安全，老家伙应该知道她在哪。”
“可怜的芙蕾，我之前看到她的脸已经恢复了，还是那么可爱……”
“你啊，为了你这个学生，还有那些都不知道你名字的月精灵，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对了，你总是在说的老家伙是谁？”
“那个啊，你也应该很熟悉……”
……
好一会，老骷髅才从这种完全停滞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他刚一清醒，就看见面前这个人类双手叠在一起，一下一下的按在自己胸骨上面。
“小不点，你在干嘛？”
“心肺……欸？醒了？
还真有效哈！
刚刚拍了几十个治疗法术都没反应……”
“会给亡灵施展治疗法术……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其实老头也知道，之前那个矮个子半精灵提了一嘴艾文一个神术把芙蕾拍漂亮的故事。
只是毕竟治疗神术对亡灵无效，稍微有点常识的施法者都不会这么干。
不过还是心里感觉有点舒爽——以前哪怕是作为神的时候，可都没人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好了小家伙，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了。
感谢你刚刚的那一番话，我想我似乎可以找到一条新的道路。”
说完，准备抬手释放传送法术，好在这个长了嘴的人类说出什么不良言论之前给扔走。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老头，能救救下面的两个精灵吗？
我猜的到，你是一个神，你肯定会有办法对吧……”
停下手上的动作，老骷髅歪了下脑袋，仔细的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类。
“你的那些观点，比我想象的要残酷；
但是你这个人类自身，却没那么无情。”
看了眼下面正在腻歪的两个生物，老骷髅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好了，人类小子，如果她们不反对，我想我可以带上他们，来帮我做打打下手跑跑腿。
现在，滚蛋吧——”
这次老骷髅没有犹豫，直接一抬手，眼前的人类就消失不见了。
……
“拉缇，你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吗？
虽然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们可以找一个没有精灵也没有其他生物的地方……”
“莱亚，在我和这个神性生物融合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会再有活下来的机会和勇气了。
对不起莱亚，原谅我作为女性的任性……
你赶快离开吧，沉降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些失去理智的月精灵都会苏醒，你得提前跑远一点……”
“拉缇，你觉得我能抛下你，一个人独活吗？
既然这是你选择的终结日，那么我留下陪着你也没什么不好。
指不定下一世，你会答应我呢……”
“傻不傻啊……”
“咳咳——”
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两个精灵面前。
“打扰一下！
待会你们再打情骂俏去。”
“哈，拉缇！
这就是那个老家伙。
别看他长相惊悚、说话不着调、还有点暴力倾向，
但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精灵自然之神，瑞里芬·若拉希尔。
嗨，老头！
这是我的女神拉缇……”
“闭嘴吧你！
跟那个人类小子一样，一开口就让人火大！
说正事，二位，
我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打算走着试试，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
然后顺便想想办法，该怎么把我的身体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