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大批灵修抬着伤员回到驻扎地，幸运的灵修可以成群结队地靠自己回来。
“这次那些魔修好像没有自爆？”一弟子好奇问。
另一弟子仔细一想，应声道：“还真是，难道魔三又想出了什么新法子？”
“不知道，哎算了，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对了，你们刚才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灵器，竟然可以一击致命。”
“哦，这个是之前巡逻的时候，念一教我们用的灵枪。”
“灵枪？为什么要叫枪，我觉得它和枪完全不搭边，你给我们玩玩呗？看样子挺帅气的。”
“那可不行，你们没有经过训练，万一打伤人了怎么办。”
“行行行，真小气，新型灵器吗？”
“是，不过数量不多，长老们已经在挑选弟子了，最多五十几人。”
周围的弟子们一听，都闹着要去长老那里毛遂自荐，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身后传来一些动静，萧长风三人转身，正好看见一起回来的姜竹和荣墨曦。
张同现在依然有些不敢看姜竹，也许是心心虚，也许是惭愧，又或者更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们有了分歧。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产生“矛盾”。
哪怕最后他们依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但他们知道在无形中，他们貌似跟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比武去？”
牧驰捏着手里的灭魂棍，朝对面走过来的二人问。
也不知是在问姜竹，还是在问荣墨曦。
荣墨曦眼里终于出现一些兴趣之色，一口应下：“好。”
姜竹动了动手臂，略微还有些痛感，“那你们恐怕得让让我了。”
“你也要去？”张同呆滞道。
姜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一秒又颇有些不可置信地质问：“你们不打算带我？”
萧长风和牧驰同时看向张同，眼里明晃晃地全是疑问：你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张同终于意识到什么，连连摆手，低头小声道：“不是不是，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吵架了……”
就如同寻常好朋友吵架那样，所以那件事之后他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再次见面还会感到有几分局促。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
不，是应该还在生气。
所以对于她主动要跟他们一起去比武有些吃惊。
张同的话又让众人回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牧驰紧紧捏着灭魂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萧长风则始终保持着沉默，荣墨曦更加没话可说。
所有人都怕多说两句话会让这唯一的矛盾成为他们之间的裂痕。
因此他们都避而不谈，只有张同这个傻憨憨藏不住事，如此简单直白地问了出来。
姜竹摇头，风淡云轻地说：“那没什么，我们本就修不同的道，不必始终做一样的选择。”
“我们不是道友，是伙伴。”
她从来都记得自己是佛修，走的是佛道，和他们的剑道、棍道、体道都不一样。
其实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必总是一路同行。
更何况大道三千，他们不可能走在一条完全相同的路上，但他们可以选择相伴在不同的路上。
张同盯着她，不自觉咧开嘴笑，“对对对，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姜竹好心提醒，“殊途同归？”
牧驰和萧长风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附和：“嗯，殊途同归。”
荣墨曦脸上也出现一些笑意，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比武吧？”
“墨曦满脑子都是比武。”
张同跑到姜竹身边，拉着她吐槽，“我跟你说，她一手银枪使得连萧长风都要暂避三分，还整天拉着我们打架，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上次她没收住力把驻扎地给劈了，还是我们几个亲自动手修建的。”
姜竹侧头瞪大眼睛看向荣墨曦，惊讶道：“你已经可以跨境界对战了？”
荣墨曦目前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但萧长风他们都有元婴巅峰的修为。
荣墨曦露出谦逊的笑，用手比了比，“没有没有，其实比你们还差一点。”
牧驰摆手，迫不及待道：“行了，别谦虚了，让竹子看看就知道了。”
“碍于竹子受了伤，就……让你一只手好了！”
姜竹眼露狡黠：“这可是你说的嗷？”
牧驰率先大步跑向比武地，朝后面催促地招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走走走。”
*
煌城——
为了保护万佛宗的那些小弟子，宫潇潇和明雅君让他们跟她们一起躲在三大阁地下的密室里。
他们在这里面继续上课，继续修炼，继续长大。
在密室的尽头有一间不太明亮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这是明慧的房间。
此时他端正地坐在夜明珠下方，柔和的白光将他略显稚嫩的脸照得洁白无瑕。
明慧照例一页页翻看着一个泛黄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的文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完了所有的文字，而后拿起笔沾了沾墨水，继续填满剩下的空白。
夜明珠的白光将他的阴影投在纸上，也将一切照得清晰可见，只见他落笔写道：
癸历三百三十四年，六月十五日，魔族没有被击败，我也依然躲在三大阁的密室里。
早晨的时候宫潇潇哭得很伤心，因为她又失败了，明雅君也十分气恼，她们以为自己会进展得很顺利，可是没有，恢复灵修的解药并非只是简单替换灵药那么简单。
我不懂药理，但我知道宫潇潇到了瓶颈期。
最关键的是她耗费了许多珍贵药材在这上面，为此三大阁的炼丹师们和宫阁主大吵了一架。
炼丹师不愿意继续把药材花费在炼制解药上面，九龙山脉里已经传来了消息，灵修们决定要将所有魔修都杀掉，所以他们要求宫潇潇立即停下来，不要做无所谓的浪费。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杀掉所有魔修一切就会回归正常，他们要留下这些珍贵的药材为重建做准备。
这在他们看来更为重要。
…
六月十六日。
二师兄发来消息说小师妹又被罚了，因为她帮了魔修。
我相信小师妹没错，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犯过什么真正的错误。
那么魔修也没错，灵修自然就更没错了。
我不知道错的是谁。
…
六月十七日。
宫潇潇依然没有好转，宫阁主没有搞定那些炼丹师，她的炼丹彻底停止了。
她有时候会呆坐一整天，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两块留影石。
有一个人一直在阵法里惨叫，我猜那个阵法就是铸魔阵。
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但它们就在宫潇潇的房间里，她有时候会盯着它们看一整天。
那些惨叫声令我感觉头皮发麻，我只敢听一小会儿。
我还看见了明雅君收拾行李。
她要走，但是我知道她没告诉其他人，因为从没人提起。
当然，也没人会无缘无故问起我，我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和尚。
…
六月十八日。
炼丹师们集体罢工了，他们扬言要抢走所有要灵药，从此离开神丹阁，三位阁主轮流安抚他们，但无果。
幸亏炼丹师们的战力普遍不高，侍卫们还能拦住他们。
当天夜晚，我看见明雅君将灵药装进了储物袋，她带着宫潇潇头也不回地往西北边去了。
我不知道她们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回来。
总之，我回了密室睡觉，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
落笔记下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之后，明慧呆坐着在椅子上。
直到明空在外面喊，“明慧，出来上课。”
“好的。”明慧大声回应着，合上本子起身出门。
他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跑过去将本子以及所有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
六月二十日。
我跑了。
我要去找她们。
这是我思考了很久的结果，我已经筑基中期了，足够自保。
明空师兄其实是支持我的，他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别样的目光，就跟我每次看着小师妹离开一样。
总希望她离开之后能带着所有人回来，却又舍不得。
我猜他永远也说不出支持我的话来，只是因为我太小了。
仅此而已。
我应该早生几年，那样就刚刚好了。
…
九龙山脉——
刚和灵修们大战完之后的魔修损失惨重。
“不自爆，他们根本敌不过灵修。”
魔三说这话的时候眼带戏谑地看向了一边的项然。
他似乎极为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项然面上并无多少表情，一双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她早有预料。
魔修就像一个新生儿，没有心法心得，没有修炼功法，乃至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不过从铸魔阵里面出来的魔修也没有自己修炼的权力。
败给传承了百万年的灵修是迟早的事。
“你不着急？”魔三问。
项然转头看他，对面这只魔说好了要和他们一起合作，却没有拿出十足的诚意。
真不愧是魔三么。
“你还把希望放在魔族身上？”
魔三突然笑起来，笑了好半天才停下，“你觉得这群魔修能比魔族强？”
项然说：“你可以让他们恢复修炼，让他们变强，到时候你自然能看见谁更强。”
就像当初利用天道规则让易风能重新自己修炼一样。
她知道魔三有这个本事。
魔三却好笑地摇摇头，“你以为是我不让魔族教这些魔修如何修炼，不传授他们任何功法又或者心得？”
“项然，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魔族从来不用刻意修炼，魔气就是我们本身的一部分，我们生下来就知道如何吸收它，如何利用它变强，而不靠那些功法心法，吸收魔气是我们的本能。”
魔三无奈地摊手，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换句话说，就算我费大力气恢复了这些魔修自主修炼的能力，他们依然不会有进展。”
魔三的话让项然不甚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这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魔族也不知道，或者说不能明确告诉魔修们该如何修炼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得摸着石头过河。
魔三的面上显露出无奈之色，嘴角却勾着讥讽的弧度，“所以说，我不该把希望放在魔族身上吗？”
也许目前来看，魔修确实比魔族要占优势，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反正在魔三看来，魔族要比魔修更有投资潜力，至少魔族更强悍。
毕竟魔修最强的人就是项然，可她也不过才化神中期的修为，魔族却有魔煞那个大乘。
项然重新将目光放回远处用魔气疗伤的魔修们身上。
“魔三，魔族帮不了你。”
魔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打算一笑了之，可这个时候项然又开口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答应用我的魔魂帮你们做事，你帮我恢复修炼，至于其他的，你无需再管。”
这下魔三不得不偏头看她了。
怪异道：“就只是这样？你不想让我帮所有魔修都恢复？”
项然回：“第一个交易就到这里，至于其他魔修……等你放弃魔族的时候，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帮我们。”
魔三盯着她无声露出笑，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上，脸上的黑纹有些恐怖。
“你该不会又想要和那群灵修合作？在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下。”
他不以为灵修会同意和她合作，至少目前绝无可能。
“有时候合作并不需要他们同意。”
项然说完抬手握住了胸前的玉佩，也挡住了魔三凶狠嗜血的视线。
上面的纹路突然让她的思绪穿梭在久违的记忆里。
那是她困苦人生中十分短暂却过分美好的一段时光，之前没有过，之后也不会再有了。
很遗憾，她去不了四大宗了。
项然没有回答魔三的问题，转身径直往回走，黑色的衣袂被狂风吹得在空中胡乱飘扬。
她转过身之后的正前方就是边界封印，封印的另一头就是万魔窟。
魔非就在地底下盘腿坐着，而羿风遥也被锁在距离封印不远的前方。
一群孩子和他一起被关在洞穴里。
“哥哥，我真的好饿，我不想听故事了。”
“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也是……可是我不敢哭，万一他们要吃小孩怎么办。”
“好饿好饿……”
故事讲到一半的羿风遥蓦然顿住，过了片刻后又扭头张望，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响，“洞里没有吃的了吗？”
孩子们同时摇摇头。
羿风遥抿唇。
他的储物袋之前被魔二打烂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没了。
而且他早已经辟谷。
但面对一排排坐在面前的孩童，他很难说出过分绝望的话，只建议道：“要不我们喝喝水怎么样？还有水吗？”
“哥哥，我们已经喝了两天水了，水也没了……”
“他们不给我们吃的，是不是想饿死我们？”
“我不要死，我想回家……”
羿风遥轻声安抚：“不哭不哭，等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娘亲和爹爹就会接你们回家了。”
“你骗人。”
那男孩抬手抹了抹眼泪，“我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他们不会来接我了。”
羿风遥怔住。
“外面那些坏人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没有人会来接我们……”
“我好想我娘亲……”
见面前的小人全部瘪起了嘴，一副想哭但是不敢大声哭的模样，羿风遥几乎要被内疚压得透不过气来。
归根结底，若不是魔三为了牵制住他，这些孩子根本不会被抓过来，也许他们的父母也能免遭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