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他们二人之间纵使有再多浓情蜜意，那也是先君臣，后夫妻。
且看今日一点儿小事，就足以使信任崩塌，当真讽刺。
如懿仰头看向皇上，虽然身体仍旧跪着，气势却丝毫不落下乘。
“皇上，臣妾不曾在鲛文万金锦上做过手脚，万分冤枉。
不过，两位妹妹遭此横祸，臣妾身为六宫之首，也难辞其咎。
此番说不定是有人要借着这鲛文万金锦生事。
一方面可以除了新宠，以保皇恩，另一方面还可以让臣妾这个新后威严受挫，失了圣心。
背后之人居心险恶，臣妾请求您明察。还请多听臣妾稍稍自辩一二。”
皇上垂眸看向了如懿镇定而执着的眼神，脸色稍霁。
如懿这般敬自己，爱自己，如何会因为一点儿吃醋的小心思而谋害嫔妃？
况且，此事一出，如懿也难逃干系。皇上这般想着，对如懿的疑虑也减缓了许多。
如懿点漆般的眸子定定的看向皇上，沉声道，“这鲛文万金锦自臣妾手中赠出后，途径织造局，绣房，浣衣局和内务府多个环节，经手之人不计其数。
若是其中有人存了不良居心，实在是难以分辨。
眼下之事，还应当先将两位妹妹身体治愈，同时再细细盘问经手之人。
臣妾以为，只需加大刑罚，分开严审，必能有所收获。
还请皇上给予臣妾一点儿时间，臣妾定能还两位妹妹一个公道。”
有理有据，皇上无言以驳，自是点头同意。
得了皇上授意，如懿放开手脚，命容佩将涉事的宫人侍从一一管控起来，又让三宝带着人将他们分别关押，不许串供。
若是能提供可疑线索者，赏银十两。若可疑线索有用，再赏二十两。
若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则不给水米，鞭笞二十。
赏罚分明，一番执行下去，总算抓出来几个可疑的人。
三宝最终押了一女一男上来，五花大绑，跪倒在了如懿面前。
“主儿，这个侍女是浣衣局的。前些日子，就是她自告奋勇，单独浆洗了两位常在小主的衣服。
奇怪的是，原本有专人负责晾晒，可她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不准假以他人之手，居然主动顶替了旁人自己做了。
有十好几个人都看到了，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小侍女悲戚的哭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很是楚楚可怜。
“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做事儿勤快了些，难不成这也有错？
若是多做多错，唯有懒惰能保身，那奴婢们以后再不敢老实当差了。”
如懿冷着心肠，并未对小侍女脸颊上挂的那些不值钱的泪珠儿有半分怜悯。
很明显，她在转移重点，顾左右而言他。
倘若小侍女当真清白无辜，应该大大方方，事无巨细的说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为何而做。
而不该把事情的缘由，都推到了她的过分辛劳和主子的不体恤上。
如懿双手交叠，左手指尖轻叩着右手的护甲，发出沉闷而有规律的响动。
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一下一下的叩在了那小侍女的心尖儿上。像是一双无形而逐渐收紧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喉咙。
如懿一声叹息，三宝接收到讯号，让下人们拿了一个布满血污的竹制拶子来。
怕小侍女不懂，三宝还贴心的缓缓解释，“这拶子看着不起眼，可是用泡过特质药水的竹条所制，坚韧无比。
别说肉块儿了，就连骨头，使使劲，都能夹断咯。不知道姑娘这手，若是施了夹刑，能撑几时？”
说罢，三宝一挥袖子，两个小太监便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了那小侍女，作势就要往她手上套拶子。
小侍女惊惧的瞪大了双眼，连连求饶喊冤。感受到拶子套在手上那一刻的冰凉，她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声音都扭曲尖锐的难以分辨。
如懿的脸色冷漠的看不出一丝波澜，眼见喊冤无用，大颗大颗的汗珠混着泪水从小侍女的额发间涔涔而下。
一旁的小厮终于忍不住了。
他憋红了脸，额角处青筋密布。纵使嘴里含着破布团，仍旧在努力扭动着身躯，发出类似于“我说”的声音。
如懿微微抬眸，三宝这才让人止了夹刑，拿走了小厮嘴里的布团。
“皇后娘娘，奴才什么都说，请您放了春儿吧……”
原来那小侍女叫春儿。
如懿依旧没什么表情挂在脸上，既没有答应，也不曾拒绝。
可这足以让小厮看到了希望，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连声说道，“奴才是织造局的。负责来往行宫的布料运送。
那日，在行宫中遇到了一个女子，亲自给了奴才一包药。
要奴才找机会将药给了春儿，教她把这东西化成水后，涂在鲛文万金锦上。
这样毁坏贵重锦缎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别说奴才的差事了，怕是小命都难保，奴才哪里敢做。
那女子见奴才不肯，竟然用春儿的命来要挟。说如果奴才不做，便寻个由头，直接将春儿给打杀了。
奴才和春儿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家里早就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奴才怎忍心看着春儿无辜丧命，所以就做了……
不过，奴才真不知道那药是干嘛的，求皇后娘娘宽恕，求皇后娘娘饶命啊……”
“你不知道那药是干嘛的，总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如懿冷哼出声，那小厮果真住了嘴，只留一双鼠目左右瞟动。
“那女子可有什么特征，除了威胁可还有许诺过你什么？”
见那小厮吞吐半天，似是有所顾虑，如懿不耐烦的给了三宝一个眼神。
夹在春儿手指上的拶子猛然缩紧，原本还算白嫩的指尖迅速充血变得通红发紫。
春儿的尖嚎声几乎要穿破了众人的天灵盖。
“我说！我什么都说！”小厮的心理防线终究还是被击破了。
“那女子蒙面，看不清样貌，不过声音轻轻柔柔的，应当不是富贵人家的格格，便是贴身丫鬟。
除了春儿的命，她还给了奴才一张银票，上面可是足足一百两黄金。奴才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还说，事成之后，会帮奴才和春儿脱了奴籍，放我们回归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