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倩有些不可置信，继而又有些委屈的轻咬了下唇瓣后，缓缓发问，“凌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可是嫌弃奴婢的身份？”
凌云彻摇头，“茂倩姑娘误会了。咱们同属皇上的奴才，身份都是一样的，怎敢嫌弃姑娘。
只是，我往后可能会长年在外征战，难以着家。若是当真娶了你，只怕会冷落了姑娘，委屈了姑娘。”
茂倩不是傻子，凌云彻所言不过是个拙劣至极的理由。追根究底，他大概只是心里没有自己罢了。
不过，茂倩并不在乎凌云彻心里有没有自己，她也并非只略略见过几次面便爱慕上了凌云彻。
她心中另有计较。
茂倩纵然家世尚可，可年岁已近二十五。
倘若再不婚配，怕是以后等到出宫归家之后，再能寻得的夫君，定是会远远不及眼前这个。
到底是皇上赐婚，无上的荣耀，茂倩还是想要厚着脸皮，再争取一下。
她环顾四下无人，捏着手中伞柄，轻声道，“凌大人，您可知，今日你前脚刚离了养心殿，后脚太后就派人给皇上递了话。
说是端淑长公主已然和离，您又尚未娶亲，提议想要把您与长公主凑成一对，好照料长公主余生呢。”
茂倩言之凿凿，容不得凌云彻不信。
他微微蹙眉，“端淑长公主乃大义之人，岂是我能够高攀的。茂倩姑娘想来是听岔了吧。”
茂倩不给凌云彻留一丝余地的继续道，“奴婢今日给皇上奉茶，皇上听了这话气的直接把茶盏都给摔碎了，怎会是听错？
您虽立了功，可皇上却一直因您冒进求功，未曾顾忌端淑长公主之事，对您留有戒备。
如今太后传话，皇上只怕以为您是就是为了尚公主、求荣华，所以才拒了与奴婢的姻缘呢。”
凌云彻脸色极差，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禁握成了拳。
现在的他，明明只做了份内的事情，就这般受帝王猜忌。
也不知，他当初选择为了前途，抛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奋进奔波了这许多年，究竟是对还是错。
见凌云彻明显有所触动，茂倩心中一喜，继续乘胜向他罗列着利弊。
“端淑长公主毕竟是嫁过两次人的，且她今后怕是不能再生了。
可奴婢仍是云英未嫁之身，凌大人您亦是正值盛年。
若您娶了奴婢，一方面可以免去圣上猜忌，另一方面，奴婢也好为您传宗接代啊。”
茂倩脸上布满了可人的娇羞之姿，衬的她整个人如同粉嫩的花苞般鲜妍欲开。
可凌云彻并未多看她一眼，只垂眸默然沉思着什么。
茂倩以为是自己抛出的筹码还不够引其心动，话语间愈发添油加醋的抬高自己，甚至开始明着贬低起了恒娖。
“不过，奴婢也有比不上长公主的地方。比如，长公主身份高贵。
可凌大人有没有想过，正因如此，长公主难免会自持身份，为人强势。
论起顺从夫君心意，服侍夫君起居以及操持府中内务，定然是不如奴婢的……”
凌云彻终是忍耐不住，开口道，“茂倩姑娘不必再多费口舌了。我不会娶你，也不会尚公主。
还有，我所听闻的端淑长公主，是个为了和平而甘愿忍受，默默奉献，胸中有大义的女子。
而你少与长公主接触，如何知道长公主为人强势，不顺夫君？”
茂倩没有料到凌云彻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语塞。她总不能实话说，她是瞎猜的吧。
凌云彻冷笑连连，语气越发冷肃，“茂倩姑娘，您倒也不必为了推销自己，这般贬低长公主。
长公主若是为人强势，她就不会一直逆来顺受，为了大清与准噶尔的安宁，苦苦牺牲了那么多年。”
茂倩内心羞愤交加，憋红了脸庞，却说不出半句辩驳。
“这位茂倩姑娘，本宫也很好奇，你身为皇兄的御前宫女，为何要如此在背后诋毁本宫？”
竟是恒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拐角处，面色不虞，似乎已经驻足了好一会儿。
凌云彻与茂倩连忙跪下请安，恒娖并未叫起，只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向二人走来。
行走间发髻上垂下的金色流苏晃动着，一眼便能辨出其上位者的气度与威严。
恒娖虽然依旧是一副苍白柔弱的模样，可语气却是生冷中夹带着愠怒，“茂倩，你想要嫁给凌云彻，此事本宫管不着也懒得管。
可你妄生口舌是非，意图通过戳本宫的痛处，抬高自己，达成目的，实在是居心可恶。
养心殿留不得你这样包藏祸心的奴婢，此事本宫必要回禀皇兄，严惩于你。”
任凭茂倩如何告饶哀求，恒娖始终冷着脸不为所动。
直到宫人们将茂倩拖走，四周一切复了平静，恒娖才开口叫凌云彻起身。
“多谢凌大人替本宫说话。”恒娖的声音轻淡如烟，令人分不清其中情绪。
凌云彻只沉声躬身道，“此乃臣子本分，微臣不敢领受长公主的谢意。
说来，微臣还要多谢长公主的救命之恩呢。”
恒娖的唇边有了一丝浅浅的弧度，“若论救命之恩，理当是你先救了本宫才是。
虽然本宫失了孩儿，心中哀恸，可本宫不是那等无端迁怒之人。过去的事情，便都过去吧。”
恒娖说完，本就准备转身离去，忽而想到了什么，柔声解释道，“本宫原是欲去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的。
只是这雨下的突然，本宫不得已寻了个长廊躲雨，走着走着便听到你与茂倩的对话，并非故意偷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皇宫里，没有长公主不能去的地方。
长公主品性高洁，微臣信服。”凌云彻微微垂首，并不敢直视恒娖的目光。
恒娖摆摆手，皓腕上的双环玉镯叮当作响。
她眼底蕴出丝丝凄冷的感慨，喟叹道，“本宫从前所受的苦楚，极少有旁人能领会。你能为本宫说句公道话，可见你是个正直明理之人。
现下雨势已经渐缓，你便护送本宫去慈宁宫吧。”
在凌云彻不解的目光中，恒娖嫣然一笑，“既然你我都无意，本宫自然要当着皇额娘的面把话说清楚。
本宫今生的姻缘已然葬送，可不想再连累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