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国庆的声音,沉稳、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郑重,在突然变得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响起:
“老厉,老苏”,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你们应该都猜到了什么。”
他侧过身,将一直安静站立,目光平静地迎向苏军延视线的寒月沁,完全展现在两位老人面前。
然后,他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今天,我冷国庆,和我夫人陈梓兰,我们的女儿冷柒……我们找回了失散十七年的亲孙女、亲女儿。”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浑身剧震、瞳孔紧缩的苏军延脸上,补充了那最关键的一句:
“她叫寒月沁。也是——苏月沁。老苏,她是你的亲孙女。”
“轰——!”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苏军延的耳边,也炸响在厉国澜的心头。
苏军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厉国澜一把扶住。
他死死地盯着寒月沁,那双惯于在精密图纸和实验数据中寻找真理的眼睛,此刻却被瞬间涌上的巨大水汽模糊。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他……真的是那个在书店里让他一见如故、心生怜惜,后来又机缘巧合救了他,让他念念不忘,总觉得格外投缘的年轻女军官!
原来……原来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牵念,竟来源于此!来源于血脉最深处的呼唤!
而厉国澜,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目光如电般扫过程老、傅老,了然又激动的神情,再看向冷家三人那悲喜交织却异常坚定的面孔,最后,他的目光重重落在了寒月沁身上。
他看着寒丫头,面对如此巨大的身份揭晓,面对突然出现的、位高权重的爷爷,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惊人的镇定,那挺拔的身姿,清冽的眼神……
刹那间,许多关于“寒月沁”这个名字的报告、传闻,以及之前程家小子遇险被救的细节,全部串联了起来。
厉国澜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向苏军延,声音浑厚而带着感慨:“老苏……恭喜!苍天有眼,不负苦心人啊!”
然后,他再次看向寒月沁,目光深邃如海,里面除了震惊与欣慰,更闪过一抹极其复杂、唯有身居高位者才懂的深沉思绪。
苏、冷两家的明珠,以这样的方式回归,还拥有如此出众的能力和军人身份……这潭水,恐怕要因此掀起更大的波澜了。
而这场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
小小的客厅,此刻汇聚了足以影响东国军界格局的几位元老,而焦点,正是那个刚刚找回自己真正姓氏与归处的年轻女军官——寒月沁。
风暴,已然降临。
———
苏军延依旧停留在冷国庆说的那句“她是你的亲孙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军延和寒月沁身上,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只剩下几位老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程子霖、傅晚晚的压低的笑声。
苏军延站在门口,身形仿佛一瞬间佝偻了许多。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那双总是睿智、沉静,能在最复杂的图纸和数据中寻找最优解的眼睛,此刻却被汹涌而至的巨浪般的情绪彻底淹没。
不再是书店初遇时那种对优秀后辈的欣赏与客气,也不是后来得知她是自己救命恩人时的感激与亲近,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被压抑和寻找了十七年的洪流,终于冲破堤坝,呼啸而出!
他猛地挣开厉澜国搀扶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一步,又一步,朝着客厅中央、被冷家母女护在中间的寒月沁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又无比沉重,仿佛跨越的不是几米的距离,而是十七年漫长而痛苦的时空。
终于,他在距离寒月沁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掠过寒月沁的眉眼、鼻梁、嘴唇……越看,心脏就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张脸,与他早逝的发妻年轻时有五六分神似,那眉眼间的清冷和坚毅,却又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还有几分……像那个此刻不在场的儿子。
他怎么就没及时发现呢?
他怎么就现在才察觉出来?
他怎么就不能多注意一下呢?
巨大的愧疚、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迟来多年的心疼,如同熔岩般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