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衡放下手里正在玩的汉诺塔，从座位上离开，走向站在讲台边的宋老师，眼神清澈，问道：“老师，有什么事吗？”
班里其他小朋友齐刷刷看过去，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充满好奇。
一时间，四周安静了不少，不似刚才那么吵吵嚷嚷。
夏子衡可聪明了，做算术题从来没有出过错，画的画也很漂亮，长得又好看，班里的小朋友都喜欢他，老师们也经常夸赞他。别的小朋友犯错，会被老师点名教育，夏子衡入学以来各方面都很优秀，是老师口中的榜样，所以大家才不明白老师叫他做什么。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宋老师不太自在，把子衡叫到了外面走廊。
小朋友们越发好奇，扭着脖子往外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想什么呢，看宋老师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批评夏子衡啦，肯定是表扬他。”
“可是表扬他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呢。”
“也许是找他说别的事情吧。”
讨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班里又恢复之前嘈杂的氛围。
宋老师看着夏子衡的头顶，这孩子上周剃的短发，到这周也没长多长，很不好拔，她有些犯难，不知如何下手，总不能硬拽吧。
夏子衡则是一脸茫然，等了几秒，宋老师什么话都没说，他仰起头：“宋老师？”
“啊，老师看你头上有个东西，好像是橡皮泥，想帮你弄掉。”宋老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想趁他不注意拔掉几根。
夏子衡性子再怎么沉稳，到底是个孩子，不可能想到亲子鉴定那方面，只觉得宋老师今天奇奇怪怪的：“我没玩过橡皮泥。”
“那、那可能是别的小朋友玩的，不小心弄到你头上了。”
“老师！”
旁边蓦地擦进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将宋老师吓了一跳，没能成功拔下头发。
宋老师看向小跑而来的周乐怡，小姑娘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说：“小诺跑到厕所说你找我，我蹲坑都没尽兴，赶紧跑出来了。”
宋老师：“……”
夏子衡：“？”
宋老师还叫了悠悠？
面对两张疑惑的面孔，宋老师额头都冒汗了，现在的小朋友看似天真懵懂，其实最不好骗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夏子衡就冲着悠悠开口道：“宋老师说我头上有橡皮泥，是不是你弄的？”
他俩坐在一起，悠悠平时爱玩这些小玩意儿。
悠悠被冤枉了，两手叉着腰，不服气地喊道：“我没有！”她踮起脚尖往子衡头上看，手指拨拉了两下他的头发，“哪里有橡皮泥，我怎么没有看到！”
宋老师尴尬道：“呃，老师刚刚帮他弄掉了。”
悠悠大着嗓门说：“上周小班有个小朋友玩橡皮泥塞进鼻孔里挖不出来，送去医院了，老师不允许我们再把橡皮泥带到学校玩，班里没人玩了。”
宋老师：“……”
上课铃声响了，两个小朋友很遵守纪律，跑进了教室，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手臂交叠摆在课桌上。
宋老师擦了擦额头，感到心累，这节课刚好是她来上，她轻叹一口气，转身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先把课讲完，留出最后十分钟，带领大家做游戏。
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宋老师扮演老鹰，追赶小朋友们，趁机拔下孩子的头发，送去给园长。
见到园长时，宋老师忍不住吐槽：“以后别再让我干这种事了，现在的小孩不好骗，为了拿到头发，我又是撒谎又是做游戏，出了一身汗。”
园长：“虽然没说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要做亲子鉴定，也不一定非要拔头发，你拿个棒棒糖给孩子吃，等他吃到一半，你再拿一根新的跟他换掉，用唾液样本也是可以的。”
宋老师呆了几秒，讷讷道：“……您怎么不早说。”
园长没空跟她闲聊，拿着头发样本出去，交给对接的负责人。
*
徐衍风这次换了家鉴定机构，吩咐关河全程盯紧，避免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
有过一次差错，关河哪还敢懈怠，恨不得吃住都在鉴定机构里。
其实，要不是凌小姐横插一脚，没人会在鉴定报告上做文章，而凌小姐被徐总警告过，肯定不会再犯，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错。
上一次做鉴定，徐衍风心情复杂，选择走普通流程，重来一次，他耐心不足，额外付费办理了加急。
不到三天，结果就出来了。
关河把报告书拿到手，马不停蹄地送到徐衍风面前，语气坚定得像是在做宣誓：“我时刻盯着他们，这次的报告绝不会有问题。”
徐衍风没让他代劳，接过密封文件袋，撕开白色封条，抽出里面的几页纸，翻到最后一页——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当他看到鉴定结论，整个人狠狠愣住，过了几秒，竟是笑了，空气却仿佛凝结了一般。
上回看报告是狂风暴雨的天气，无端令人压抑，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关河却觉得办公室里的氛围比那天还要可怖得多。
老板看似在笑，却不是真的开怀，脸色甚至有些灰白。
关河不知鉴定结果上写着什么，也不敢乱说话，静静地立在办公桌前，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听候吩咐的姿态。
死一般的沉寂维持了好几分钟，终于，徐衍风开了腔，语调淡淡的，没有情绪：“你先出去。”
“是。”
关河暗舒口气，抬步离开办公室，关门时，他没忍住望了一眼办公桌后的男人，他已经垂下了头，两只手十指交叉，抵在额心，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
周四下午，临近下班时间，夏熙跟周渡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当是为他践行。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在南城工作的梁园。
不过周渡说了，地点他来定。
夏熙没异议，隔了一会儿，收到他发来的餐厅定位，是一家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私房菜馆。
周渡附上一句：“出门前看过黄历，上面写‘宜出行’，应该不会再倒霉遇到那位。”
他甚至连“徐衍风”三个字都不敢打出来。
夏熙摇头笑笑，刚放下手机，客户经理江天忽然造访，说有个客户找她。
上回李成海的事给了夏熙一个警醒，她多问了一句：“点名找我的？”
江天说：“也不是，客户要装修一栋别墅，看了几位设计师的作品集，不太喜欢那些风格，我就向他推荐了你，他说想跟你聊聊。”
“人来了公司？”夏熙问。
“对，在小会议室里。”
夏熙打算先跟对方谈谈再做决定。她跟着江天去了会议室，跟客户见了面，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士，长相斯文，谈吐大方，初步判断应该是哪家公司的精英。
如果有凌氏集团的职员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徐总身边的大红人，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