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听完，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眉头依旧紧皱着没松开。
这看起来，是在太上皇那儿遇到了什么问题……王忠作为跟随太上皇最久的人，要说谁对太上皇的事最了解，非他莫属。可偏偏王忠死了……
所以，李策是怀疑王忠的死，是太上皇下的令？
不对。
太上皇若是想要王忠死，没必要等到现在。
若是因为王忠知道太上皇的秘密，他根本没机会出宫，早在太上皇退位之时，就会要了他的命了。
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而且，如今内卫都已被李策接手，三清殿外每时每刻都有守卫巡逻，太上皇想要瞒过李策悄无声息动手，不太可能。
如果刑部官员断案的结果是对的，王忠的确是自己烧死了自己，那会是为了谁呢？
这念头一起，姜挽月的脑海中冒出了好几个人名。
但又都被她一一否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轿辇突然停了。
已经到两仪殿了。
“娘娘请下轿。”
蜜儿和杏儿上前来，扶着她下了轿辇。
姜挽月扶着两人的手站定，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
她转过头看向汪钧。
“汪公公你和王忠年岁相差不多，王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
汪钧仔细想了想，回道。
“这个，早在太上皇封王开府时，王总管就在王府了。不过那时候王总管还只是个小内侍，做些杂活，并非贴身伺候的。要说他得太上皇看重，调到身边，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汪钧对王忠的发迹史很是了解，毕竟从前他也有野心，想要顶替王忠做太监总管，对对手，那自然是要了解得越详细越好。
汪钧顿了顿，接着又道。
“王公公是得了先皇后的夸赞，才入了太上皇的眼。娘娘您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年轻时的王公公，一手绣活可是满宫里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他棋艺也极厉害。先皇后就是看到了他和宾客下棋，夸了他几句，才让他有机会得见天颜。”
姜挽月眼睛唰得亮了起来。
“先皇后？你见过先皇后吗？”
这个先皇后，指的是太上皇的正妻武皇后。
其实，按理来说，先皇后这称呼，应该是称呼卢清霜的。但太上皇是禅位，而不是驾崩，所以这么称呼武皇后也可以。
主要是卢清霜也死了，没人会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
汪钧摇了摇头。
“老奴从前在掖庭做事，哪有这个荣幸见到先皇后？”
说完，汪钧看了一眼殿门方向，提醒了一句。
“娘娘，时间不早了，皇上已等了许久了。”
姜挽月这才收回思绪，“嗯”了一声，带着几个宫女，踏入了殿内。
一走进去，她就看到了在桌案前来回踱步的李策。
也不知他走了多久，地上铺着的番邦进宫的垫子，都磨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皇上？”
姜挽月走了过去。
李策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她，李策眉头微松，朝她招了招手。
“你总算来了。”
姜挽月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先坐下歇歇吧！来人！换壶茶来。”
她拉着李策到竹榻边坐下，叫杏儿拿了个玉枕过来，扶着李策躺下，又叫他闭上了眼睛，然后伸出食指，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李策的神情轻松了不少。
等宫人换了茶，他挥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将之前的事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姜挽月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发现李策思虑的，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等李策说完，姜挽月沉眉想了很久。
殿内静悄悄的。
姜挽月看着李策眼皮之下不断来回转动的眼珠，轻叹一声，然后开口。
“皇上您是怀疑自己的身世吗？”
李策浑身一僵。
他唰得睁开眼睛，眼神炯炯，像是带着火光。
紧接着，他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姜挽月的手。
“你也觉得有可能是不是？父皇对武皇后的态度实在太过蹊跷，我基本可以断定，武皇后之死，就是父皇所为。父皇一听说凌澜姓武，当时表情就变了，要立即处死她。若只是忌惮武家势力，根本说通。武家人都死绝了，只剩一个弱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他语速飞快，几乎不带喘气地说了一大串话。
“而父皇对我的信任和爱重，实在太过突然……我记得小时候父皇分明是跟喜欢李简的。就算我们几个儿子长大后，父皇感受到了威胁，想抬举我压制李简，也不至于那么偏心。”
姜挽月眼角跳了跳。
这些话，李策说得十分顺畅，不带一点思考。可见，在她过来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翻来覆去想过好几遍了。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所以，在讲述时不自觉地带着倾向，这才让姜挽月察觉到。
没想到李策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出身。
他生母原本只是个宫女，又早逝，去世时封的位分很低，还是李策在边关立了功后，才追加了封号。
想来，在李策幼年期间，因为生母被很多人嘲笑欺负过。
虽然在他长大后没人敢再提这些事，可没人提，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
或许，他曾经怨恨过自己的生母，也曾幻想过生母另有其人。
这想法，原本只是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只偶尔闪过，可今日，却突然生根发芽瞬间壮大。
姜挽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觉得李策是在妄想。
如果他真的是皇后所出的嫡子，那宫里不可能没人知道。
太上皇对他的喜爱，如果是因为他是正室所出的嫡子，那又怎么解释他幼年的遭遇和所受的冷待？
先不说太上皇诛杀武家灭其满门的原因，他连出嫁的武氏女都不放过！时隔多年，连武凌澜这样一个被逐出门户的小女子，仍旧不肯放过，当初又怎么会放过武皇后的孩子？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