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浴服袖口的松紧带，棉质布料蹭过皮肤带来微痒的触感。见萧远东抿着唇没接话，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房间里另外两人——一个手按在膝盖上，指节微微发白；另一个端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半张脸。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头轻轻摇着，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又释然的意味：“其实我挺喜欢这种见面方式——”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萧远东，指尖在浴服口袋里蜷了蜷，“穿着浴服。”
萧远东听到这句话后，喉结动了动，双手在浴服前襟交握，指腹反复蹭着布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他抬眼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局促，声音压得比平时低了些：“对不起，周书记，我们也是怕有人会定位我们的位置。”说到“定位”两个字，他下意识往窗外瞥了一眼，窗帘拉得严实，却像挡不住什么似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嗯，没事。”周永安摆了摆手，指尖划过沙发扶手的木纹，“这种见面方式，我也是第一次。”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又拢起，语气陡然沉了沉，“说说吧，你们需要我怎么帮你们？”
萧远东像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浴服的腰带因为动作太急松了些，他伸手拽了一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我知道周氏科技在跟国家合作，给部队做通信设备。”他往前迈了半步，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指尖在身侧攥了攥，“我们有技术，周氏有实验室，我们可以强强联手。”
周永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节奏不快，却像敲在人心上。他抬眼时，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这个，我可以给你们牵线搭桥。”顿了顿，他垂下眼帘，看着浴服上印着的模糊图案，“但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心里却在翻腾——亚太科技的技术底子他早有耳闻，那些关于创新能力的传闻，像隔着层毛玻璃，看着光亮，摸不着虚实。他不能凭这几句话就拍板，就像在官场里走夜路，总得先看清脚下的石头。
萧远东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周永安的脸，从他垂眼的弧度到抿唇的力度，都像在解读什么密码。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这个自然，得通过技术交流之后再定。”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周书记的担心。”他顿了顿，指节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我们有很多技术是自己的专利。这次虽然有十几个被倭国人抢了，但核心技术还在手里攥着。”
“对，周书记！”旁边的马辛猛地站起来，浴服的袖子滑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着，“只要我们人在，核心技术就在！”他说得急，气息都有些不稳，额角的青筋隐隐跳着。
周永安抬眼，目光从马辛激动的脸上移开，落回萧远东身上。他身体微微后靠，后背抵着沙发靠背，指尖在扶手上慢慢画着圈：“你的意思我懂。”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用什么担保，那些技术没被他们抢先注册？”他见过太多煮熟的鸭子飞了，技术被抢注的事，就像埋在路下的暗坑，稍不注意就会栽进去。
“这个……”马辛的声音戛然而止，刚绷紧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萧远东，眼神里带着点求助，又有点慌乱——这次到底丢了多少技术，他心里那本账，其实早就糊了。
萧远东的手指在茶几边缘用力掐了一下，指腹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点硬撑的笃定：“我们的核心技术，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被他们抢注那十三项，都不是我们集团的关键技术。”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底气虚了些，眼角的余光瞥见周永安依旧平静的脸，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周永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一顿，抬眼时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像在掂量话里的轻重：“嗯，你们不是已经有人进了周氏集团？”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尾音微微上扬，“那怎么不通过他们和周氏谈判？”话音落，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指尖贴着微凉的杯壁，视线却没离开萧远东的脸——这问题像张网，看似宽松，却早把关键处兜住了。
萧远东喉结滚了滚，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腹陷进木头的纹路里。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里带着点被戳中心事的涩然：“我们不能浪费这次机会。”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见面是用多少隐秘的铺垫换来的，稍纵即逝，绝不能假手他人。
周永安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打破了片刻的凝滞。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肩绷得笔直，眼神里的严肃像淬了光：“那你们手里的资料，能为你们争取到这个机会？”
萧远东猛地抬头，眼底的犹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亮：“能。”他斩钉截铁地说，随即又放缓了语气，指尖在膝盖上蹭了蹭，“这些资料，也是我们用非常手段才拿到的……”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目光紧紧锁住周永安，像在观察风向，“所以，还希望周书记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周永安缓缓点头，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画着圈，语气听不出倾向：“这个可以理解。”官场里的“非常手段”，他见得不少，有些时候，规矩之外的路反而更能踩出实痕。
“好。”萧远东像是松了口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转身走向茶桌后的博古架，手指在雕花的木框上摸索片刻，才找到机关。博古架被缓缓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后面露出的保险柜嵌在墙里，漆黑的金属面反射着顶灯的光。他背对着周永安，肩膀绷得很紧，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扭动，数字转动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保险柜“嗡”地一声弹开，他伸手进去，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和一个黑色U盘，转身时，掌心沁出的薄汗让文件袋边缘微微发皱。
“周书记，这就是我们为您准备的资料。”他走到周永安面前，双手将东西递过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交出什么沉甸甸的赌注。
“嗯，谢谢。”周永安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文件袋时，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厚度。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低头翻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目光一行行扫过，手指捏着纸页的边缘，微微用力——这些字里行间藏着的，不仅是萧远东的机会，或许还有他需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