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银本位？”
听到高俅说出银本位三字，蔡京并没有豁然开朗，更没有欣喜若狂。
相反，他皱起了眉头，似是在不解之中，多少透着点失望。
“银本位，就是以银两，做为根本性的货币喽！”
当高俅用近乎戏谑的语调，说出何为银本位时，蔡京不出意料的，拉长了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哎……高俅呐……”
蔡京长叹一声，用一种看看绣花枕头的目光，惋惜的看着高俅，欲言又止。
“某的这银本位设想，太师以为如何？”
高俅装作看不见蔡京的反应，顾盼自得，甚至，他那得意的腔调，竟有一种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即视感。
“胡闹！”
虽然觉得高俅提出的这劳什子银本位，太过于天真，但对于这小子其他方面还是颇为满意的，蔡京本不愿太过苛责。
可是高俅这货夸夸其谈，恬不知耻的样子，可把蔡京给哕到了。
“太师……何故发怒？”
被蔡京一声呵斥，高俅一脸无辜，眼中流露出的委屈，就像是真的一样。
“你……”
蔡京没好气的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对着装无辜的高俅，指指点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又被气到了。
“太师，银本位，确是良策吧？”
高俅不知好歹的，继续挑战着蔡京的心理底线。
而他此时的心里，却早就笑翻了天。
老东西，生气吧？
生气啊，就对喽！
现在有多生气，嘿嘿，一会，就让你多欢乐！
“银本位！哼！莫非你不知，大宋，缺银么！”
见高俅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那银本位说事，曾经掌管朝政二十年的蔡京，再也忍不了了。
蔡京哪会不知道，从理论上来讲，采用高俅所说的银本位，倒是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善大宋的乱象，可这也仅仅是停留在理论上。
而从理论到实际，将大宋的钱法，从铜钱为主，落实成银本位，是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的，那就是，有足够多的银两。
可偏偏地大物博的大宋，什么都不缺，可它，就缺银呐！
大宋金、银、铜、铁等矿产开采与冶炼，遍数天下，共计有五十一场。
按《宋史·食货·坑治》所载：元丰元年，诸坑冶金总收七百一十万两，银二十一万五千三百八十五两。
也就是说，大宋的白银产量，只占金属矿产的百分之三，就这点从坑里刨出来的数量，都不够给辽人的岁币。
也难怪，每年给辽人的三十万岁币里，有一半，还得是用布匹、绸缎之类的来抵账。
“大宋……缺银？”
高俅似是被蔡京的话，给震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面色极其的古怪，还直愣愣的盯着蔡京不说话。
“哼！”
蔡京扭过脸，不想去看高俅的那张俊脸。
聪明面孔，笨肚肠！
一句俚语，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蔡京心头。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蔡京原本被撩拨的热情高涨的心气儿，已经荡然无存的关头，高俅开始整活了。
“大宋缺银，某，知道哇！”
一拍大腿，高俅似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语出惊人。
“你知道？你知道还大放厥词！”
扭着脸，心里已经给高俅贴上笨肚肠标签的蔡京，被高俅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在快速的转头呵斥过程中，差一点把脖子给扭着了。
揉着嘎吱作响的老骨头，蔡京一句孽子，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不过好在数十年的宦海沉浮，所累积下的城府可不是闹着玩的，蔡京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总算是保住了他最后的一点清明，和体面。
“罢了……竖子不足与谋……”
蔡京费劲的站起身子，挥开正要上前搀扶的高俅，气冲冲的，就要拂袖而出。
看着愤而离席的蔡京，高俅并未强留，而是心中默数。
一、二、三……
待数到三时，蔡京的手，已经够到了门框。
“大宋缺银天下皆知，可某这银本位，也没说，非得指着大宋这点家当啊……”
高俅幽幽然的话，犹如黑夜中划过的一道闪电，一下就把推门的蔡京给击中了。
蔡京按着门框的手，似是被电了一下，飞快的抽了回来。
猛的一转身，差一点把自己给拍在了地上，但身形踉跄的蔡京，根本顾不得什么宰执天下的体面，拖着老迈的躯体，又冲了回来。
看着白发苍苍，瘦若枯竹，却是飞奔而来的蔡京，高俅很没有天良的吐槽，呦，看老家伙这身手，完全不似快入土的样子嘛！
“说！”
呼吸急促，双目通红，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此时的蔡京，正处于极度亢奋的边缘。
方才高俅云山雾绕的话，让一直被惯性思维，给蒙蔽住双眼的大宋权相，嗯，大宋前权相，似乎看到了一种全新世界。
只不过这天杀的高俅，却是遮遮掩掩，半推半就，吊足了胃口。
有经验的都知道，某些时候，半遮半掩，将露未露的样子，才是最勾人的。
高俅正是深谙个中真谛，才能将年纪足能当他爹的蔡京，给撩拨的不要不要的。
被彻底撩拨到不行的蔡京，一把扯住高俅的脖领，喘着粗气，放声怒吼：“快说！”
“太师莫急，太师莫急，慢慢来……”
挨千刀的高俅，则是不顾蔡京已经是须发皆张，眼见就要爆发了。
他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说！你究竟是甚么意思！”
蔡京扯住高俅的脖领不放，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有种错觉，此刻，他手中正握着的，不是高俅的脖领，而是可以将大宋钱法弊端根治的救命稻草。
感受到脖子被越勒越紧，高俅知道，火候已经够了。
再折腾下去，别老家伙没嗝屁，自己倒先要被勒得翻白眼了。
“不就是银两么，某有办法！”
胡乱的拍打着蔡京的双手，高俅还不敢真发力，怕把这老东西给打伤了。
“说，甚么办法！”
明显已经上头的蔡京，却是不管不顾，还在用力的撕扯高俅的脖领。
被勒得实在喘不过气，高俅拼命挣扎，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让蔡京欣喜若狂的话。
“倭国……倭国有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