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艾失魂落魄，原来她并非无辜可怜，却是罪有应当，活该百世千世沉沦于苦痛之海，永不得解脱。
“莫要迷惘，你不过残躯化生，前尘因果皆以泯灭于那道血雷中，你不必再去承受他人的罪业。”
灵予出声劝解道，她并不在意艾是否需要继承那份罪业，她只需要艾带着王巨一同归入真空，替自己解决掉这个强敌。
但灵予所说的，也确实是她内心所期望的，前世的因果，与今生又有何干系，她又为何要为那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承受惩罚呢。
“可是……”
一直向往着结束苦难的艾此时却犹豫了，她现在知道了无论自己遭遇什么，都不过是在赎罪，而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业，是她受难万年也赎不清的大恶。
“纠结过去，无用至极！你过去所做种种都已蒙尘，如今却有了结束乱世，解救苍生的机会，你为何还要犹豫！”
玉秀厉声喝道。她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时局紧张，她也想为灵予出一份力。
灵予的劝说让艾陷入了纠结，玉秀的话却如暮鼓晨钟、当头棒喝，让艾醒悟了过来。
是啊，虽然自己犯下了大罪，但如今却有拯救天下的机会，虽然不足以赎清那些罪业，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至少只会带来苦难的自己，仍然能够拯救别人。
“王郎，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欺骗了你，原来我并非无辜，却是最大的恶人。是我将你拖入罪恶的深渊，让你也背负上了骂名，让你也犯下了大罪。”
艾抚摸着王巨暴露在血肉之外的面庞，温柔得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场相遇。
“全都是我的错，但至少现在……”
艾哭泣着，双手捧着王巨的脑袋，让血肉逐渐吞没了两人的脖颈，蔓延到了下颌。
“不是这样的，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对无辜的你的同情，而只是愿意为所爱之人染上血污罢了，只要能让你……”
王巨摆脱了幻境，也在此刻完全占据了这具身体。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艾已经亲吻了他。
“众生皆苦，归入真空。凡尘苦厄，皆已终结。罪业已赎，冤仇已了。归期已至，游魂返乡。”
血肉吞没了两具躯壳，却似有两朵虚幻如梦的蝶影从躯壳中飞出，挣脱开命运的茧房，在散去之前翩然起舞，尽享这最终的自由。
一声度化，两世解脱。
“是你赢了，哈哈哈，没想到朕也有败于他人手下的时候。”
失去了身躯支撑的皇帝洒然而笑，如今的他摆脱了他人执念的扭曲，回归了他的永眠。
“原来仙人也要如凡人般苟且偷生，想来长生久视也不尽然是朕所求之事啊。”
与自己所求的不死药擦肩而过的皇帝也释然了，坦然接受了从死亡怀抱中苏醒的自己又要再度沉眠的结果。
“啊啊啊！我不允许，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啊！我可是重活一世的穿越者，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土着算计死啊！”
最后的意识却不像两位皇帝一样看得开，在这具身躯消亡之前，凭借着自己强烈的求生欲，竟然找寻到了最后的活路。
……
“玉秀，你先退后，大的要来了！”
在不远处一直在看戏的灵予知道真正需要战斗的时候到了，抓住玉秀的肩膀，自己用灵力压制住体内血气，带着玉秀逃到十里之外。
同时灵予也不忘在心中默念“爹爹救我”，明白了将要出现的怪物究竟是何物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叫家长了。
在灵予逃离的原处，两具相拥亲吻的躯体突然动了起来，牙齿咬断了舌头，吸取着对方的血液，宁愿化为怪物，也不想就这么退场。
“唔啊啊啊啊……”
他惨叫着，血肉在皮下翻动，增殖，扩张，胀破，失去人形，化作肉瘤样的怪物。
“咕咕咕……”
惨叫声逐渐变成了血肉涌动的声音，肉瘤不断生长，吞没了原有的两具躯体，如太岁般生长不息，高过城门，大如山丘，挥舞着血管样的触手，向着血气密集的永安城涌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玉秀惊骇万分，刚才包裹着敌人的血肉只是让她感受到恶心不适，现在的巨型肉瘤却已经让她开始畏惧了。
“它是血孽。”
灵予道出了此物的名字，之前她只知道敌人会变成肉瘤怪物，但看到了艾的过往后，她才明白了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人族英烈录》中记载有这种怪物：血孽者，盖英烈所化。英烈舍身百战，却受血煞所染，堕为邪孽。人族子嗣若遇血孽，切不可辱，亦不可战，当速回宗门，告知尊长。
血孽不可辱是因为它本质是英烈的躯体，而血孽不可战则是因为它的特性太过恐怖，说上一句不死不灭都不为过。
寻常修士一旦被其缠斗，哪怕斗法高强，最终也会被耗尽灵力变成血孽的养料。
在模拟中，灵予只有一次战胜了这只血孽，却也失去了玉秀。
如今既然有理由摇人，她是一点也不想跟血孽大战一场的。
“即便是仙师拿这只血孽也没办法吗？”
玉秀担忧地望着远处蠕动着的血肉山丘。
灵予听见玉秀的话，摇了摇头，模拟是模拟，现实是现实，她并不想要以身犯险。
“不能说没办法，但胜负也就是五五开。不过不用担心啦，我已经叫我爹爹过来了。”
“那尊父要多久才能赶到？”
玉秀继续问道，她看见那血孽正在往永安城的方向蠕动，如果让这怪物入城，天知道永安城的百姓会遭遇什么。
“我不清楚。不过玉秀也不用担心呢，它现在对我们没兴趣。”
灵予又摇了摇头，她是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到，反正在模拟中就没有一次及时赶到过。
至于玉秀心里所想的事情，灵予当然知道血孽被永安城中的血气吸引，城中的百姓都将成为血孽的养料。
但那又如何呢？对灵予而言，不过是少得到一些善业罢了，与整个大炎的人相比，永安城中十几万居民也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灵予并不想为了这点善业去冒险。还是那句话，现实不是模拟，死了就是死了。
玉秀见灵予对这血孽也没办法，也不说话了。既然小仙师都没办法，自己一介凡人又能做什么呢，能做的也只有为城中的百姓默哀罢了。
【宿主不用担心哦，只要宿主带着气运之子过去对阵血孽，就一定能将它拦在城外的】
沉默多日的系统突然开始说话了，但它所说的内容，却让灵予皱起了眉头。
不去，我已经看透你了，模拟中的东西在现实中又不是一定会成真。我虽然想要积攒善业，却不会为了这点善业带着玉秀去冒险。
【……他们不只是你的善业】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又发出了声音。
所以呢，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灵予反问道，她虽然年纪小，却比常人聪慧许多。
【不是，但是……】
系统又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