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陪我聊三块钱的天呗。”
按照多年对兄弟的了解，王二三没有答话，默默接过陈立手中的啤酒，坐在茶几旁。
“抽烟不？”王二三点了支华子递过去。
陈立摇摇头，“戒了，一一不喜欢。”
说实话，陈立的烟龄可要比王二三还长，想当年还是陈立教王二三抽的烟。
记得那几年流行古惑仔，感觉纹个猛虎下山，点一支烟，和几个兄弟站在大街上给路过的女孩打分，感觉这样超酷炫。
当然，作为学生的王二三和陈立来说，纹身是不能的，和兄弟站大街上给女孩打分他们也不敢，顶天了在学校走道里偷偷讨论。
那么最接近古惑仔，同时成本最低的做法就是学抽烟了。
于是，两人趁着父亲在小区里巡逻，鬼鬼祟祟跑进岗亭打开烟盒就抽走两根，然后一溜烟消失。
这招屡试不爽。
而且一偷就是好几年，直到陈立跟着钟远山当了学徒，全国各地跑。
看风水的人家总是非富即贵，陈立自然也能混点，运气好就一两条，运气一般就几包。
秉着有福同享的原则，王二三常常能抽到全国各地各种好烟，也有了吹牛逼的资本。
跑大车的时候拿出一包大家都没见过的好烟，惹得旁人一脸羡慕。
抽了两口便索然无味，王二三将烧了小半的烟架在烟灰缸边，任由它燃烧后飘起若有若无的烟雾。
“说说吧，聊什么。”王二三率先打破寂静。
陈立深深看了对面好友一眼，组织了语言，才缓缓说道，“老王，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总觉得一一命不久矣。”
他自嘲的切了一声，然后仰头喝了口啤酒。
希望是他多心，或者说是患得患失。
王二三很快收回眼底的惊讶，也跟着喝了口酒，故作自然地调笑道，“你咋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追求一一的人太多，竞争压力太大啊。”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一一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或许是她一直瞒着我。”
话音落，陈立呆呆地看着远处起伏的波浪，一脸忧郁。
究竟要不要告诉他？
——“二三，别告诉立立。”
——“老王，我总觉得一一命不久矣。”
——“我只想希望他开开心心的。”
——“一一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柳一一和陈立的话交替出现在王二三的耳边，两个声音在大脑中争执得越来越厉害：
——告诉他，他有权知道。
——不能告诉他，这是柳一一的心愿。
王二三有些烦躁地摇晃了下脑袋，这无疑是有史以来他面对过最困难的抉择。
“下蛋公鸡，是公鸡中的战斗机，哦耶......”
陈立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搞笑却略显忧伤。
看到屏幕，陈立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准岳父大人怎么给他打电话了。
“喂？柳叔。”
“嗯，一一已经休息了。”
“什么？！往生灵珠？！”
陈立惊呼一声，然后拿着手机进了屋。
半个小时后。
陈立的魂好像不见了，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他走到王二三面前，猛然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那声音比刚从地里拔出来萝卜的还要清脆。
“老王，我一定是做梦，对吧？一一要是死了，我特么也不活了！”
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陈立抓住王二三衣领，厉声质问，“还有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看陈立失魂落魄的模样，王二三想也知道柳观海跟陈立说了什么，于是，他沉默着点头......
“砰！”
“老子真是错看你了！”
陈立的拳头狠狠砸在王二三的脸上，王二三脸上一阵火辣，迅速肿了起来。
一个踉跄往后退，撞得铁质的椅子嘎吱吱发出刺耳的声音。
原本站在隔壁阳台上休息一只白色海鸟被惊得的急促拍打着翅膀飞走。
陈立真是疯了，只见他两只眼睛瞪得通红，白眼球中布满血丝，似乎血液在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拳头像暴风雨般一个接一个落在王二三的脸上、肚子上、身上。
陈立一边打一边撕心裂肺，“你特么还手啊！你怎么不还手！”
可被打倒在地的王二三却一直沉默，就连一声都没哼哼过。
一通发泄后，陈立停下了手中的拳头，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喘着粗气坐在王二三身边，自嘲道，“哥们儿今晚没绷住，对不住。”
王二三没起身，依旧躺在地上，扭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冷不淡道，“这下心里舒坦了吧。”
不还手不是因为怂，陈立能把情绪发泄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王二三而言无非就是充当回沙包，疼一些罢了，比起好兄弟，这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
可正是他为陈立的着想，让陈立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看着面前这个兄弟，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他太冷静、太强大了，强大到连泥土砂石都能控制，强大到能保护每个想保护的人。
不像自己，连最在意的人都保不住，算什么男人。
所以，老王现在都不惜得和自己打架了。
小时候为了抢一枚游戏币打得死去活来的日子，还真是一去不复返呢。
如果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到时候，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陈立想到这，单手杵着地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将王二三从地上拽起来。
“放心，哥们儿我能hold住。”说完，干了最后一口啤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王二三像个散了架的木偶爬到床上，陈立这小子，力气还真大。
柳一一的事情毫无头绪，恐怕他的猜想只有太爷爷能解答。
等了许久陈立都没回来，王二三的意识又迷迷糊糊飘到了远处。
“太爷爷，太爷爷？”
“欸，乖太孙，你不知道，你可是给老王家挣足了面子，那个臭老杨感谢你了吧？”太爷爷摸着胡子，一脸得意地从迷雾中走出来。
感谢倒是感谢了，就是临了临了还送了我一脚。
王二三腹诽。
“太爷爷，我来是想问问，太奶奶是叫柳春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