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涉及国际合作，商讨结果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就鲍勃这边讲，他还要报备他的投资方，毕竟按照目前的方案，他们才是出钱的那一方，中方这边只负责出人。
不过大致的方案还是出来了，临到最后大家吃着工作餐，说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署名？”韩再暖从盒饭前抬起头，茫然了一下，反应过来，“我的名？”
“对，这是鲍勃的意思，我也觉得可以，但还要问问你的意见。”屈乔道，“但他的意思是不是署不署名的问题，而是问你介不介意放在第二作者。”
“可我不是作者啊，”韩再暖第一时间心虚了。“他是不是不愿意……占了教授韩的功劳？”
“很明显，要我我也不愿意。”
“可是……你懂的，我在这件事中只出了个人，我没出脑，但这论文，是，脑的结果。”
屈乔耸耸肩：“我没法劝说你什么，你肯定能想明白怎么样对你最好，你可以慢慢想。”
韩再暖简直有点心烦了，对她来说加入这场实验就像是她魂穿生涯中的一个巨大的幺蛾子，而这个幺蛾子带给她的纠结程度几乎有点超过魂穿了。
她知道论文署名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多重要，毕竟她经手过那么多教授和学生的简历，论文成果和影响因子都是排在前列的重要信息，差不多等于策划的策展项目，作家的出版物发行量……这个署名对她来说不仅毫无用处，而且只会带来麻烦。
如果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她会毫不犹豫赞扬鲍勃的高风亮节，他一个世界级的学术大咖，愿意在即将发表的重大成果上加上一个一看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中国文科生的名字。
不管论文结果如何，只要有鲍勃的名字在，他的论文定然会产生巨大影响，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对于第二作者的她产生好奇，结果一查，好家伙，医学院倒是医学院的，却是个行政，细数工作，会议记录、端茶倒水、写公文、管后勤……就没点儿跟医学有关系的。
而偏偏她又活蹦乱跳的，还不如钱宇灿躺着做受体有说服力。
这一眼看去，没有丝毫正面影响！
她还指着自己有朝一日能给这场魂穿画一个完美的句号，结果还整了这么个后劲贼大的事，她肯定扛不住！
鲍勃不用韩再暖的名字会心虚，可用了韩再暖的名字，韩再暖自己也心虚啊！
但是这个论文里，就真的不带“韩再暖”三个字吗？
不需要他们说她就明白，这个署名，与其说是让他们心安，更多的，其实是纪念教授韩。
“她”在“她”的世界究竟干出了多少成果还犹未可知，但至少在她的世界，“她”的智慧留下了痕迹，她真的要因为怕麻烦而将“她”的痕迹彻底抹除吗？
虽然作为韩再暖同款，她扪心自问，应该不会介意做无名英雄。可是再扪心自问，作为韩再暖本暖，她见不得别人成为无名英雄。
“啊啊啊……”她这一下就纠结到了回去的路上，在副驾驶座抱头哀叫。
屈乔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需要这么纠结？”
“太纠结了，你知道我在纠结什么的，我光想想以后有人问我在这论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我就头皮发麻。”
“你可以说涉及保密条例不能泄露，请找项目官方发言人，然后让他们自己找鲍勃。”
“别人会不会觉得我跟鲍勃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啊？”
屈乔挑眉：“我看着像是会心平气和戴绿帽的男人吗？”
“问题是这项目很牛逼啊，你们科学家……等等！”韩再暖忽然想到了吃饭前一直在纠缠自己的问题，“你，不署名吗？”
“我为什么要署名，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这个项目高低算是你牵头的呀，没你这局可攒不起来。”
“没你才攒不起来，你要这么说，我顶多算个联络人。”
“你之后不参与吗？”
“钱宇灿的主治医生是胡一刀，影像学负责配合的是黄页平，我一个神外的掺和什么，之后就算真要给钱宇灿植入芯片，胡一刀不上，那也是鲍勃那边派医生来，轮不到我。”
“啊……”也就是说这件事里屈乔几乎一点好处都没有。
韩再暖脸上火辣辣的：“那，那，呃。”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你想多了？”屈乔似笑非笑的。
“……”韩再暖撇过头。
“头转过来。”
“干嘛？我看风景呢。”韩再暖梗着脖子。
“话说开了，总该看看我了吧。”
“？？？”
“你刚才提到网红韩的夏先觉后就不对了，死活不往我看，你以为我没发现？”屈乔话里带着笑意，还空出一只手来捏她肩颈，“快转过来，也不怕落枕。”
他手劲大，手法带着点刻意的按摩，捏得韩再暖很舒服，她干脆歪了头让他继续捏，还指挥：“往上点，脖子，脖子那。”
“那要不你把方向盘？我两只手给你按？”
韩再暖猛地回头：“好好开车！”
“哈！”屈乔收回了手，望着前方，“我猜你会乱想，但你放心，那个夏先觉肯定也会同意。”
韩再暖叹气：“我也想过了，什么同不同意的，教授韩根本没给选择，她为了她的研究，只要不死，就会猛穿。”
“是啊，谁叫她也是个韩再暖呢。”
“啊？”
屈乔的笑容竟然有点无奈：“再再，你没发现吗，其实你有点轴。”
“什么？不会啊，我觉得我很好说话呀。”
“那只是表象，你其实是那种想做什么一定要做成的人，可能当下妥协了，但是之后还是会得到你想要的，不是过程，就是结果。”
“我这么听不进话？”
“不是，那肯定不是刚愎自用的意思，而是你喜欢挑战，你享受的是挑战的过程，成果只是顺带，你不允许自己不经过尝试就放弃。所以即便我们告诉你，不可能的，别费劲了，你会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韩再暖想了想，觉得好像有一点点对，但听着又有一点点怪：“这，是在夸我吧？”
“我就差说你命由你不由天了，你说是不是夸你？”
“哦，那怎么突然开始夸我啊？”
“因为这就是我对教授韩妥协的原因。”
“因为她也是韩再暖，她也……她命由她不由天？”
“对，我知道我拗不过你们的，但我也知道，”他深吸一口气，“你们会说到做到的。”
韩再暖怔愣了一下，有些回过味来。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用扪心自问来推测别的韩再暖的行为，可到底没法真的把另外两个韩再暖彻底当成自己，这不信任感，大多也是当局者迷。
却没想到，屈乔对于拿她们三个韩再暖排列对比，比她还有信心。
“我们成长环境并不完全一样，你对我有信心可以，你对她这么有信心就……有点盲目了吧？”
屈乔思索了一下，问，“再再，如果要你总结你的行事原则，是什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韩再暖歪头想了想，迟疑道：“事在人为……问心无愧？”
“对，”屈乔道，“这也是刚才教授韩说的，一模一样，”他笑了笑：“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韩再暖，骨子里一个样。所以现在你只需要问你自己，如果你是教授韩，你会食言吗？”
“不会。”韩再暖斩钉截铁。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要考虑，如果你是教授韩，你会希望行政韩给你署名吗？”
“无所谓，但我要署名。”
屈乔问了问题都开车门打算下车了，闻言手一顿，回头惊讶：“这么快决定好了？”
“对。”
“为什么？”
“因为她来过啊，”韩再暖耸耸肩，“你说得对，确实不用想太多。”
“我说不用想……好吧，你说得对，”屈乔哭笑不得，叹息一声，“没错，至少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