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杨泽还是第一次听说鸭子有厌食症。
有点离谱。
他正准备敷衍对方两句，忽然心中一动。
对方刚才说的好像是乡镇养鸭场？
南塘乡乡镇养鸭场是南塘乡唯一的官方养鸭场。
由于背靠汝河支流，凭借得天独厚的条件，遂南县的养鸭产业非常兴盛。
就拿鸭蛋产量来说，全国一千四百五十三个县中，遂南县可以排第二，行销全国。
原因很简单，汝河支流常年水草丰茂，加上遂南县非常重视河水治理。
所以不管出产的鸭肉还是鸭蛋，品质都非常高。
很多人甚至专门慕名而来，为的就是能买到正宗的遂南鸭。
但这些人却有个忌讳，即绝不能买乡镇养鸭场的鸭子。
作为本地唯一官方养鸭场，南塘乡镇养鸭场不仅架子大、价格高、还喜欢以次充好。
总之口碑很差。
比如这次出现的厌食症，说不定就是厂里那些“在编工人”搞出的幺蛾子。
当然，这些和杨泽没关系。
乡镇养鸭场能存活至今而没倒闭，自然有它不为人知的销售手段。
对方不缺销路，哪怕鸭子的品质差一点，也能轻松卖出去。
所以在饲料供应方面，像晨光饲料厂这种名声不太好的厂家，就不会那么排斥。
如果自己可以帮他们解决问题，有很大希望达成进一步合作。
这样有了乡镇养鸭场的订单，晨光饲料厂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再给杨泽一些时间，完全可以把名声扭转回来。
想到这，杨泽对席晓婷道：“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看看。”
乡镇养殖场离农业局并不远。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吴鹏和张可瑶到达目的地。
不过杨泽看到的不是席晓婷，而是陈聪明。
“陈医生，原来你也在呀？”杨泽连忙笑着打招呼。
因为来这有目的，虽然陈聪明并非乡镇养鸭场的人，但礼多总不是坏事。
然而陈聪明兴致显然不高，看了一眼杨泽，他有些颓丧：
“你来了？希望你能有办法吧！”
杨泽皱起眉头，他意识到不对。
作为兽医站的技术员，就算治不好乡镇养鸭场的鸭子，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表情。
一定还有其他情况。
当然，这话杨泽并没有问出来。
他跟在陈聪明身后，来到二号养鸭区。
此时这里已经围着七八个人。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手上正抓着一只鸭子，不停的看来看去。
其他人则站在旁边，有的认真观察，有的拿起本子记录。
杨泽有些愣神。
这名中年男子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竟然是一名白人老外。
杨泽见过好几个外国人，比如瑞士银行的詹姆斯。
但这些老外无一不是西装革履、气质出众。
像眼前这位，站在鸭群里对着一只鸭子仔细研究，委实有点败坏三观。
片刻之后，白人老外随手将鸭子扔到地上，然后摇摇头。
一个中年女人连忙问：“库恩教授，情况怎么样？这些鸭子还有救吗？”
白人老外，也就是库恩教授看了她一眼：“刘女士，很抱歉！
我给你的建议是，把这些鸭子以最快的时间处理掉，从而最大程度的降低损失。”
中年女人脸色一白：“尽快处理掉，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库恩教授淡淡道：“这批鸭子是孵化过程中出了问题。
你们没有严格按照孵化温度进行孵化，导致这些鸭子先天不足。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些鸭子从满月到现在，食量应该都不怎么好吧？”
中年女人连忙点头：“是的。
这批鸭子喂养起来特别艰难，普通鸭子的成活率一般都在九十八以上。
但这些鸭子还不到百分之七十。
我原本以为只要照料的勤快点，多补充些营养剂，应该可以弥补回来。
没想到……”
库恩教授摆摆手：“行了，说这些没有用。
只要你吸取教训，下次在孵化的过程中注意点，就能避免这个问题。”
然而他的话不仅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让中年女人身体一软，直接摔到地上。
她目光中全是空洞：“下次……恐怕已经没有下次了。”
忽然一个女孩快速跑过来，一把将中年女人抱住：“妈，你别这样，这些鸭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站在旁边的杨泽呆住了，因为他发现，抱住中年女人的女孩竟然是席晓婷？
中年女人是她母亲？
又或者说乡镇养鸭厂是席晓婷家的？
席晓婷说完，转身看向杨泽：“杨先生，你快帮忙看看这些鸭子。
它们一星期前，就表露出强烈的厌食情绪。
之后更是吃的越来越少，截止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滴水未进了。”
杨泽点点头，刚要弯腰抓一只鸭子观察一下。
就听那位库恩教授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这些鸭子是孵化的时候出的问题，你们找谁都没用。”
说完一脚将杨泽要抓的那只鸭子踢开。
杨泽抬起头，神色有些不善的看着这个白人老外：“你什么意思？”
库恩教授冷哼一声，对席晓婷母亲道：“刘女士，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勉强抽出一点时间从京城飞过来。
为此我还推了清华大学的一个学术报告会。
既然你不信任我，之前就不该和我打电话，浪费我的精力。”
席晓婷母亲听他这么说，连忙道：“库恩教授，对不起啊！
你能来我非常感激，也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
杨泽突然开口：“你叫库恩对吧？
你对这些鸭子的病情诊断没有任何问题，它们的厌食症的确属于胎带。
但如果仅凭这个，就断定没有解决的办法，有些太武断了。”
库恩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你能解决？
不可能！
这种情况涉及到细胞分化，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根本无能为力。”
杨泽摇摇头：“无能为力的是西医，但中医除外。”
“中医？”
杨泽微微一笑：“当然，中医理论博大精深。
它牵扯到宇宙的起源，包含物质与反物质，时间的本质，多维空间的概念。
总之特别深奥，说了你也不懂。”
库恩看杨泽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名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病人：“这么说，你懂了？”
杨泽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懂。”
“你……”
“不过我不懂没关系，只要我会用即可。”
说完朝吴鹏招招手：“把咱们新研发的真好吃饲料拿过来。”
吴鹏瞬间会意，掏出一个装满饲料的塑料袋递给杨泽。
杨泽将塑料袋打开，从里面抓出一把饲料扔进食槽。
库恩见状，脸上全是不屑：“不要白费功夫了，这些鸭子的身体机能已经出了问题，不可能吃……”
谁知话说到一半，他的嘴巴直接睁大，脸上全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只见眼前这些原本还病恹恹的鸭子，看到杨泽扔出去的饲料，脸上先是有些犹豫。
接着离食槽最近的鸭子尝试着吃了一口，鸭眼瞬间亮了。
然后它张开扁嘴巴，一下就将杨泽扔的饲料吞掉一半。
就在它想继续吃的时候，另外一只反应同样很快的鸭子，没有给它吃独食的机会。
这只鸭子把剩下的饲料快速吃干净，又对着食槽不停的舔啊舔。
好吧，因为嘴巴结构特殊它是无法舔到洒在在旁边的碎屑的。
但舔不到归舔不到，并不影响它努力去舔。
见自己撒出去的填鸭式素有效果，杨泽笑了。
其实他来之前就有这个猜测。
毕竟填鸭式素的威力太强大了，连最挑食的人吃了都能胖上一圈，不要说鸭子。
扭头看向库恩，杨泽拍拍对方肩膀：“库恩教授对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麻省理工大学的顶级农业学家。
不管理论知识，还是眼界见识，放眼全世界，能和你相比的人并不多。
包括我。
但这不应该是你傲娇的资本。
还是那句话，面对整个宇宙，咱们人类连一颗微小的尘埃都算不上。
所以你不会的东西，未必别人也不会。
好了，我对你的忠告就这么多，现在你可以走了。”
作为白人，库恩的脸原本是那种黄种人眼中不正常的白。
但此刻，这种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通红通红。
他抓起一点杨泽手中的填鸭式素饲料，放在嘴边闻了闻。
而且能看出来，除了闻，他还很有尝一下的冲动。
只是想到这种饲料是给鸭子吃的，还是放弃了。
再次看向杨泽，他问：“你是哪个大学的学生？”
杨泽一愣：“怎么，查户口呀？”
库恩摇摇头，语气放缓：“你误会了，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因为一些事，最近这几天我心情有些烦躁。
如果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
杨泽看对方的眼神总算有了一点不同。
刚才库恩的傲慢让他很不爽。
但此人拿得起放得下，并愿意当众向自己这样的小人物道歉，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既然对方放低姿态，杨泽也不好不依不饶：“这样啊，那没事了，毕竟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库恩点点头：“既如此，我想收你作为我的研究生，可以吗？”
杨泽：“？”
等等！
他有些怀疑，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占自己的便宜，但他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