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转过身,拍了拍萧何的肩膀。这个动作很轻,却让萧何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你见过本王打没有准备的仗么?”高要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咸阳城内有你,有四千将士,有三十六里高墙,有可供全城食用半年的粮草。你们要做的不是死守,而是演——演一出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戏。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这千人的骑兵我必然让他发挥出上万人的威力”
萧何张了张嘴,最终将所有疑虑咽了回去。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了——从当年一个士卒,到如今权倾天下的并肩王,高要走过的每一步都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绝境中踏出一条生路。
“臣......明白了。”萧何深深一揖,“但王上必须答应下官,无论城外战事如何,您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可以暂时失去咸阳,但不能失去您。”
高要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远处城楼上开始点燃夜间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暮色中连成一片,勾勒出这座帝都雄伟的轮廓。
“萧何,你可知道这咸阳城最坚固的是什么?”高要忽然问道。
萧何思索片刻:“是城墙?是护城河?还是......”
“是人心。”高要打断了他,“当年始皇帝筑此城,聚天下富户十二万于此,中间虽然没落,但如今已经恢复了曾经的七成。如今楚军来犯,城内人心惶惶,大小官员、后宫嫔妃、乃至市井百姓,都在看着我们。你接下来的任务,比守城更难——你要稳住这座城的心。”
萧何神色一凛:“臣即刻去办。只是吕后那边......”
“放心吧,在大事的问题上,吕雉分的很清楚,不需要担心。”高要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恢复冷峻,“你去安抚朝臣吧,告诉他们,本王与咸阳共存亡。至于那些已有异心的......”他顿了顿,“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何肃然领命。作为相国,他太清楚此刻咸阳城内的暗流涌动——楚军逼近的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锁,某些世家大族恐怕早已在暗中与城外联络。高要这是在给他先斩后奏的权力。
“易小川啊易小川,”他对着渐浓的夜色低声自语,“你以为你看透了咸阳的空虚,却不知空虚本身,就是最致命的陷阱。”
城外三十里,楚军大营。
易小川同样站在高处望着咸阳方向。夜幕下的帝都灯火通明,那密集的火光显示出守军似乎在积极布防。但根据斥候回报,城头守军的轮换频率异常缓慢,许多旌旗整夜不动——这是兵力不足时惯用的疑兵之计。
“将军,各营已准备就绪,是否按原计划明日攻城?”副将前来请示。
易小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咸阳城头游移,那种过于刻意的“严阵以待”,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城防空虚的判断。高要若真有足够兵力,应当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才是。
“传令下去,”他终于开口,“明日拂晓,四面佯攻,探其虚实。若守军调度捉襟见肘,则午时后全力攻其南门。”
“诺!”
副将领命退下。易小川仍伫立原地,夜风吹动他的披风。这一战若胜,则咸阳心脏落入楚军之手,天下格局将彻底改变。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高要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活着真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咸阳么?
同一片夜空下,咸阳城西二十里的山谷中,一千秦军精骑正在寂静中整理装备。他们没有点火把,所有人披甲衔枚,战马的蹄子都用厚布包裹。高要站在队伍前方,最后检查着马鞍旁的几个特制皮囊。
这些皮囊里装的不是寻常兵器,而是他亲自监督工匠赶制三个月的秘密武器——一些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的东西。
“王上,一切准备就绪。”骑兵统领低声禀报。
高要翻身上马,望向咸阳城的方向。那座他经营多年的帝都,如今被他亲手置于最危险的境地。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博弈,筹码是咸阳城,赌注是整个天下。
“传令,”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坚定,“按计划分散隐蔽,待城中烽烟起时,听号令行事。”
“诺!”
一千骑兵如同融化的墨迹般散入山林,消失无踪。高要最后看了一眼咸阳城头的灯火,调转马头,向着与楚军大营相反的方向驰去。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易小川的五千先头部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咸阳城外的原野上。他们没有点火把,没有喧哗,甚至马蹄都用厚布包裹,唯有甲胄在微弱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易小川勒马立于小丘之上,透过渐散的晨雾凝视着这座沉睡的帝都。咸阳城墙在朦胧中显露出巍峨的轮廓,三十六里城墙如一条巨龙盘踞大地,十二座城门紧闭,城头旌旗在晨风中无力地飘动。
“将军,斥候回报,城头守军稀疏,轮换缓慢,确如先前所探。”副将压低声音禀报。
易小川微微颔首,眼中却无丝毫轻松。太过顺利的反常往往隐藏着最深的陷阱。他太了解那个从庖厨爬上秦王之位的高要——此人用兵诡谲,常于绝境中翻盘。咸阳城如此明显的空虚,反倒让他心生疑虑。
“传令,四面包围,但不得贸然进攻。各营距城二里下寨,深沟高垒,先作围困之势。”易小川的声音冷静如冰,“待上将军大军抵达,再作计较。”
“将军!”一名年轻校尉忍不住开口,“我军既已兵临城下,何不一鼓作气?城中守军不过四千,我军五千精锐,又有后续大军,此时攻城正是时机!”
易小川冷冷扫了那人一眼:“你若想让你麾下儿郎成为城下冤魂,本将不拦你。高要麾下的臣子无一蠢笨之辈,敢以四千人守三十六里城墙,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有你我不知的后手。传令,违令擅攻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