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几日，等身子养好，凝霜便听说了刘令瑛的下场。
全家下狱，连贞贵嫔也贬为庶人，不日处死。
萧时衍铁了心要更换下刘家，推自己的心腹臣子顶替，做事雷厉风行，不容许他人有任何质疑。
凝霜听完贞贵嫔的下场，倒没有太大波澜。纵然后头为着家族一番努力，可凝霜也没忘了，自己头一次入宫，对她有恶意的便是秦妺阑和贞贵嫔。
另外一件意外之喜，便是云妃和李妃。
萧时衍借机生事，令两人禁足，顺便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的后宫，倒算得上是凝霜的一言堂了。
还不够。
她垂下眸，慢慢喝完药。
仁熹皇后的账没有清算完。
又拖延几天，凝霜终于去见了萧岳。
萧岳满脸怒色，见到凝霜时却没有发作，忍了又忍：“怎么一回事？”
分明差一点证据就要尽数销毁了！
“都是我的错。”凝霜赶忙认了下来，“准备不足，太多意外。”
“此事本就由云妃和李妃安排下去，她们一开始便没打算替刘令瑛遮掩。”
“担心刘令瑛入宫危及两人地位，便做主先让刘令瑛爬上萧时衍的床，后头直接大张旗鼓地戳穿，令刘令瑛名声尽毁。”
凝霜顿了顿，又道：“至于我这儿，药性太烈……受不住。”
萧岳怀疑地盯着她，“真的吗？”
凝霜一时间手脚发汗，硬着头皮道：“真的。”
刘家牵连甚广，连萧岳府上那名刘家出身的妾室也被拖出来斩首。
萧时衍似乎有意钓着他出来，将南阳公府的人收押后并未全部处死，一个一个慢慢杀。
杀到萧岳受不了，自己站了出来。
不得不说萧时衍这招极其有效，毕竟萧岳现在……是个阉人，最在意的不就是他自己的子嗣。
萧岳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信了。
“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瞧一瞧。”
要给她摸脉了。
算算日子，也确实是能够诊出来了。
她将手伸了过去。
纵然知道结果，这个时候难免还是有些紧张，她目光紧紧盯着萧岳的手，一刻也不敢离开。
不多时，萧岳忽然大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好”。
凝霜松一口气，眼底还没来得及染上喜悦，又赶紧压了下去。
“总算是有孕了。”萧岳笑得比萧时衍还要开心，“你这肚子里怀的可是萧时衍第一个孩子，最好争气一些，是个男孩。”
凝霜：“是男是女我也决定不了……”
见他现在实在是开心，凝霜又赶紧追问：“既然怀了孩子……我何时能回家见到爹娘？”
萧岳笑容渐渐收敛下来，凝霜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如今嫁与皇帝，难道不好？”萧岳侧头问道，眉目间带着些阴鸷，“夫君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若是你的肚子争气，生了个皇子，那他以后也会是太子，会是皇帝。身上流着最为尊贵的血统。”
凝霜：……
可她的爹娘……就是普通百姓，再怎么尊贵，也是尊贵不到哪里去的。
“这又怎么能够一样……夫家与娘家自然是不同的。”凝霜忍不住反驳，“师父死死拖着不让我见，莫不是我爹娘出了事，你、还有整个北羌，拿了一个幌子蒙骗我？”
见凝霜情绪激动起来，萧岳呵斥道：“住嘴，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深吸一口气，遏制自己的怒意。
毕竟凝霜现在有了身孕，还是得稳着点好，于是萧岳道：“此事你不必焦急……等你生下儿子，我定然让你见一见他们。”
可能么？
生男生女能是她决定的吗？
凝霜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一直生的是公主，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父母了？
“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萧岳又重复一遍，“他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孩子，你一定要保住来。”
凝霜皱眉：“我知道了。”
乌云前来奉茶，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两人对坐无言半晌，萧岳又道：“那个云妃和李妃……又是怎么一回事？”
凝霜脑子一转，很快反应过来。
萧岳薅了她这么多羊毛，她也要薅回来。
凝霜苦笑道：“晋位的时候拦了她们两个人的路，那云妃本是热门继后人选，中途被我给截了。”
萧岳眉目间阴郁不退……若不是这回，这两个妃嫔坏了他的好事。
“萧时衍的后宫当真是不安生。”萧岳沉沉道：“这两个人得尽早除了。”
凝霜正愁仁熹皇后之死无从下手，萧岳也递了个枕头过来。
她眼睫微微抬起，“只听闻，萧时衍的仁熹皇后之死，与这两人有关。”
“那日仁熹皇后莫名进了疯妃的宫中，便是这两人在一旁跟着。仁熹皇后与陛下情深义重，陛下甚至为了仁熹皇后，决定两三年都不再封后。”
凝霜故意将事态说得更加严重，“若是从仁熹皇后之死下手……也只是我在后宫势单力薄，终究是局内人，查不清楚一些事情……”
“你先安心养胎。”萧岳道：“这种事情我会去查。”
那接下来，她便真的是安心养胎，高枕无忧了。
送走萧岳，凝霜静静喝完一杯热水，不断回想萧岳方才说的话。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孩子。
尊贵？
再怎么论，她也只是平民百姓之女，并非世家高门贵族小姐，也并非什么王公之女，还真算不得尊贵。
莫说北羌，北羌弹丸小国，更是扯不上尊贵了。
若说是北羌公主与大堰皇帝的孩子，别说是尊贵了，甚至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
凝霜突然警醒了一下。
若不早点脱去北羌公主这层身份。
她的孩子……在宫里可是受不得尊敬的。
甚至没有任何继承权利。
可她还在琢磨这个“尊贵”上。
萧岳方才那喜悦的样子，明摆着就是不大对劲。
又反复重复“尊贵”二字。
再想想自己的父母，自己对其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实际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的乳名是“皎皎”，还是萧岳告诉她的。
凝霜忽然深吸一口气。
活了这么多年，她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