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今天小瓷深刻认识到了。
她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榷东最好私立医院。
胡阿姨瞧见，一心急，口无遮拦了。
“孟小姐，少爷已经找好医生了，明天就到……”
孟元青？
小瓷面露惑色。
“是啊，下午你出去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
胡阿姨一直没说，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说。“少爷让我别和你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
“……”
小瓷觉得孟元青真矫情。
她又不会想歪。
“他找的医生什么资质？”
“从业几十年的主任医师，去年刚退休。”
“请医生，一个月两万够吗。”
不知道银行卡什么时候能解封，还是这辈子都解封不了，总之，她现在有了经济危机，得算着钱生活，给麻子婆婆治病。
小瓷无法想象，如果今天下午没答应傅馆长，她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那现在，她该有多无地自容……
是会做噩梦的程度。
“我不清楚，但一个月两万可能不止，孟少爷给阿婆安排的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
小瓷还是不太相信孟元青的人品。
“胡阿姨，就这个医生吧。雇他的钱，你明天帮我问问，我来付。”
她现在，没了利用孟家的心思，自然不想欠一丝一毫孟元青人情。
“孟小姐，你和孟少爷是一家，分这么清做什么。”说到一半，胡阿姨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我差点给忘了！孟少爷让我取钱给你！”
“取钱给我？”
小瓷微皱起眉。
胡阿姨笑着说：“是啊是！他说这个月生活费忘记发给你了。”
“……”
小瓷没反驳。
她怕打脸，她不想自己因为拒绝孟元青的救助，而让麻子婆婆受本不该受的苦。
他都知道了。
那个电话之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她身上没钱，这么迫不及待找郁枫，是想拿回她在郁家挣的钱。
叫嚣的人，穷困潦倒。
被叫嚣的，施以援手。
生活就是这么戏剧……
……
孟元青给了六位数。
估计是怕她不收，所以让胡阿姨取了现金，直接给她。
小瓷头疼不已，这钱在安北不算多，但在榷东，在云梨镇，是笔大额巨款，她真怕胡阿姨在回来路上遭遇抢劫……
钱，她不准备花，但也不能不拿。小瓷心里有两个小鬼在打架。
一个骂她窝囊，一个夸她理智。最后，谁也没赢谁。
“胡阿姨，这钱放你那吧，你也不用去银行取出来了。”
“那怎么行，我不去银行，我可以直接给你转账。”
“不用，正好给医生付工资。”
小瓷说完，笑着往回走，“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胡阿姨晚安。”
“欸！都说了，少爷付钱……”胡阿姨在后面急。
“麻子婆婆是我的家人，不是他的家人。”
小瓷不再犹豫，变得非常坚定。
……
八点。
外面的世界好像摁了静音键，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瓷躺在被子里，等再过半小时，出门打工。
胡阿姨和麻子婆婆睡一间房，她们七点左右就睡了。
自己房间里，装了新空调。
小瓷觉得舒服，玩着手机，慢慢，竟也泛起了困意。
不能睡……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时间差不多了，换好衣服，蹑手蹑脚出门。
自行车在院子里。
傍晚，胡阿姨看见，问她怎么买自行车了，又问她为什么不买新的。
小瓷觉得自己真的很会糊弄人。
她说，她喜欢骑车，一天不骑，浑身难受。又说，这儿的路，骑好车，她心疼。
胡阿姨真信了。
只是小瓷需要为她的谎言，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上完班，回家睡觉，睡醒白天还得出去骑一圈。
不过，这都好说。
她又不是第一次撒谎了。
小瓷往前骑，手套戴着，指尖还是冷的。围巾包着脸，也包着头发。
她呼哧呼哧，吐出白气。
白天，遇到难骑的路，小瓷会停下来歇一歇，但现在，晚上了，她不敢。
这儿的路灯，前一盏离后一盏太远了，中间时不时有段路是黑的。
小瓷害怕，离殡仪馆越近，她越害怕。
但好在，因为今天是年二十八，过了零点年二十九，后天年三十，除夕了，有些人家已经放弃了烟花。
小瓷靠着这个烟花，鼓励自己，往最怕最怕的黑暗里走去。
吱——
一个刹车，小瓷到达目的地。
她锁好车，刷卡走了员工通道。
“小孟是吧，傅馆长今天晚上不值班，他让我带带你。”
“麻烦了。”
“没事，我和你讲一下今天晚上的情况。前半夜只开放3号告别厅，5号告别厅，不知道后半夜会不会有人来，一般是不会，家属更喜欢白天送棺，所以不用太担心。等会你先去3号告别厅吧。”
“好。”
从“孟小姐”到“小孟”，真的令人唏嘘。
小瓷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毕竟她是一个贪图荣耀，羡慕财利的女人。
怎么甘居普通人。
但她现在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她很平静，除了有点害怕走在这条路上。
有灯，还是觉得阴森……
“去吧。”
入殓师小姐姐带她到达3号告别厅。
小瓷目不斜视，直接走进了小屋子里。
七八平米半开放式的小房间里，同样摆着一张伏案桌，和她在郁家的那张不同，这张桌子全黑，旁边挂着一些块白布……这让小瓷感觉自己在棺材上写书法……
她欲哭无泪，一心只想快点写完，这家写完，写另一家，然后去馆长办公室，吹空调，待到下班。
要写的内容，傅馆长都给她了，都在几本帖子里。
小瓷在家提前拿铅笔描好了，现在只需要按轮廓填上墨色。
她写得很快，十七八分钟，写好了一张经文。一个多小时，一家结束，她收拾挎包，走去下一家。
第一晚很顺利，小瓷总共花了三小时不到。
她走到馆长办公室门口，指针刚过零点。
小瓷想进去，但发现门锁了，她又没有钥匙。
真是……
傅馆长自己说的，她晚上可以在他办公室里休息……
小瓷没办法，只能去旁边休息室。
但旁边休息室，里面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