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
柳玉遥回到福宁殿的时候，商越正在殿内煮茶。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商越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朝她望去，然后笑了笑，抬手招了招。
“见到你父亲了？”
柳玉遥先是朝他屈膝福礼：“嗯，还要多谢殿下特意提醒我去宫巷那边堵人。”
一想到她从长华殿出来没多久，东齐着急忙慌找到她并带着她去宫巷那儿的时候，柳玉遥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嗯……殿下还是真喜欢操心呢。
恰好此时，红泥小炉上的茶壶发出咕噜咕噜滚茶的声音，商越示意柳玉遥坐下，然后抬手从小炉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听说柳尚书来之前，你先被召去了长华殿，”商越看着她饮茶的模样，会心一笑，温声问道，“皇后她可有责怪你？”
柳玉遥一愣，她缓缓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商越。
她该如何回答他呢？回想起之前在长华殿中皇后与她尚未说完的话，等商宴回来？等商宴回来会怎样？
当日她向陛下请旨，本就是做好了破釜沉舟，为自己搏出一条出路的打算，所幸她抓住了这机会，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私心而言，她不愿意打破目前的平衡，更何况今日在宫巷里，父亲与她说的那些，不也正是表明了父亲和柳家也不愿意打破目前的局势么？
那姑姑……她难道打算想法子把商宴从衮州调回来？
“阿遥？”
眼前的姑娘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一脸严肃。
商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直到她突然回过神。
“怎么了殿下？”
“没什么。”商越看着她笑，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其实皇后能跟她说什么，他也差不多能猜个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虎毒是否真的不食子呢？
“臣女的侍读之位可是陛下亲自允准的，就算姑姑生气也要看陛下的眼色不是吗？”柳玉遥浅浅一笑，反问他，“怎么？殿下害怕姑姑？要是姑姑真的因为此事责怪臣女，殿下难道要免了臣女的侍读资格吗？”
商越皱眉，急切道：“我何时说过要免……”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瞥见了柳玉遥脸上狡黠的笑，还有戏谑的眼神，失笑道：“你呀你，真是前段日子在念念那丫头身边呆久了，近墨者黑。”
“殿下这话要是传到小郡主的耳朵里，她指定立马提刀找你对质。”柳玉遥想到厉明枝提着大砍刀的样子，掩唇偷笑。
商越笑着摇了摇头：“未必，她现在啊能出得了定远王府再说吧。”
与此同时——
定远王府，明珠苑里，正在被商越二人念叨的厉明枝忍不住的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厉明枝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
“哎呀，怎么突然打喷嚏了？”意竹闻声赶紧走进来，手上还端着王妃刚刚做好的乳酪，“是不是前几日着凉了？”
她忙活着把乳酪放在桌子上，转身就朝放置药箱的柜子走去：“奴婢记得出宫时，太后让方太医给准备了不少药丸呢。”
“寒气入体…伤风的…”意竹边找边嘟囔着，“是哪瓶来着？啊，是这个。”
她拿着药瓶走到厉明枝身边，倒出来一粒喂给她：“不管凉没凉着，小郡主你先吃一颗。”
“……”厉明枝看着那颗药丸，颇为无语，她在意竹迫切的视线下艰难开口道，“意竹，我觉得我没伤风着凉，应该不用吃吧。”
“不行，刚才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呢！”意竹坚持。
厉明枝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我觉得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了……而且这个药丸闻着就已经很苦了……我不想吃。”
“小郡主！”意竹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要是不吃，奴婢可要去找王妃了。”
“……”厉明枝不可思议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还带找家长的？不就是吃个药吗！
意竹二话不说，趁着她愣神的功夫，直接将药丸塞进她嘴里，然后立马把乳酪端过来。
“小郡主快喝点乳酪，这样就不苦了。”
在厉明枝整个小脸都苦得皱起来时，意竹连忙把乳酪递过去。
“咕嘟咕嘟。”
一口气把一整碗乳酪都干完，厉明枝缓了口气，转头瞪着她。
“你你你你…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厉明枝气的手指头都抖了。
意竹赶紧跪下，笑眯眯地为自己辩解：“奴婢这也是没办法啊，出宫前兰秋姑姑可是带了太后的口谕给奴婢，要奴婢务必要照顾好小郡主，不能让小郡主有一丁点儿不妥的地方。”
“嘿嘿，这事儿小郡主您不是也知道的吗。那药箱也是您看着奴婢带回来的呀。”
生怕自己的小主子气着了，意竹狗腿地往前凑了凑，抬起胳膊给她捶腿。
“哼。”
厉明枝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意竹说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并且她还知道，外祖母给意竹的口谕里还特意给了意竹监察之责。
何为监察之责？
那自然是监察她的，而且，最过分的是，外祖母还特意让兰秋当着她的面说，若是她犯浑不听话，意竹可以直接传信给宣慈殿！
过分，外祖母太过分了！
厉明枝气鼓鼓地想着，关键兰秋姑姑说这些话的时候，商烬还在场呢！呜呜呜苦〒▽〒，想想当时商烬想笑还强行憋着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冒火。
“本郡主发誓，这个冬日绝对、绝对不会得伤寒，也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那些药就等着过期吧。”
说完，她抬起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
意竹赶紧跟上去：“小郡主你去哪儿啊？”
“找娘亲！”
—————
厉明枝找到王妃的时候，她正看着面前的小盒子十分烦恼的叹着气。
“娘亲~”她人未到声先至。
梁月华回过神，朝门口瞧去就看见厉明枝俏生生的跑进来。
“给娘亲请安。”厉明枝笑眯眯地福礼。
“快过来。”梁月华招招手，等她走近了便拉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
厉明枝抿唇思考了一下，考虑到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她打算不打意竹的小报告了，于是她改口道：“刚喝了娘亲做的乳酪，念念就突然很想娘亲，于是就跑来了。”
“小丫头你的小心思还能瞒过你娘亲不成？”梁月华用手指点了点她的俏鼻，“是不是被意竹逼着吃药了？”
厉明枝默默点了头，瞧这模样还挺不服气的。
“你呀莫要怪意竹，”梁月华把她揽在怀里，耐心地给她解释着，“她也是奉了你外祖母的命令，再者，你小时候意竹便在你身边侍奉，她陪着你的时间比爹爹娘亲，还有你外祖母都要久，在她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太后这道口谕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她自然奉为金科玉律了。”
“唉……说起来，你外祖母对你这般小心谨慎地保护着，也是你尚在襁褓中时受了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厉明枝望着梁月华黯然下来的神色，疑惑道，“我在宫中怎么从不知道？”
梁月华看着她的眉眼，无奈地说道：“这件事情与你姐姐和容王有关，太后早已下过禁令，自你姐姐封妃之日起，宫内任何人不得再谈论此事，若有违者，赐死。”
厉明枝敛声屏息，神色僵硬：她在宫中多年，竟然从不知晓外祖母曾下过如此严苛的命令…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让整个宫廷将此事看作禁忌一般。
她倒是，越来越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