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空寂无人，连一个过往的身影都不见。
今日十五，皇上按例今夜会来她的院子留宿。
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两排宫女太监，离她最近的依旧是翠三。
她吩咐翠三站在原处，不得打扰，随后摘下沉重的发饰，仅用一只簪子束起头发。
身穿水墨舞衣，轻纱裹衣，看起来飘逸又绝美。
“快看，皇后娘娘又跳舞了，她跳的可真惊艳啊。”
“嘘小声点，她可是皇后，用不得做这些争宠事情，简直有些丢脸。”
“也是啊，她跳了半个月了都不曾看见皇上来，这十五日必来的日子里，如果皇上还不来……太丢脸了吧……”
身后宫女们窃窃私语。
院子中央，女子心思随心舞动，一曲《断愁伤》跳得凄美伤感。
讲述的是一个女子爱而不得的痛苦心境。
当她意识到自己那份真挚的爱情时，毅然决定勇敢表达内心想法，却发现对方并不喜欢自己。
翠三一时瞧得入了迷，这是何等人间舞姿，这又是怎样的深宫皇后？
舞技如此精湛却从未显露，任谁见了怕都要惊掉下巴。
宫女太监们也惊讶万分，全然不知城暖皇后何时偷偷习得这舞蹈。
惊艳之余，更多宫女太监们露出讥讽。
何必呢。
朝中大臣知道了，肯定得笑死。
城暖皇后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宛如舞蹈精灵，在这一方天地发光发热。
她比任何舞姬都要跳得好，融入舞蹈意境，能让旁人看出她欲表达的情感，更加生动形象。
恰似在以舞蹈讲述故事，这比看戏更为华丽、生动且富有情感。
那肢体犹如手中毛笔，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周围氛围，尽显美感。
女子拔下发簪。
柔顺的长发如丝绸般轻抚着白皙冷艳的容颜，她眼中似有一团揉不开的水墨，让人不禁猜测，水墨之后定藏着忧伤的故事。
“好，跳的可真好。”
有赞美之声传过来。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之色。
这晚，满院烛光，终于迎来了没有缺席的隆武皇帝。
由于之前的矛盾，他此后从未踏足皇后宅院，更别说留宿。
城暖无奈，有求于隆武皇帝，不惜出此下策。
烛光映照下，城暖皇后的容颜别有一番韵味。
她笑了，很好，隆武皇帝终于来了。
隆武皇帝看着城暖的眼睛中带着一些贪婪，他忍不住轻抚女子双手，将她带回寑殿。
屏退随从，只留二人在床榻亲近。
隆武皇帝吹灭蜡烛，一夜颠鸾倒凤。
听的人脸红心跳。
此后一连两天，隆武皇帝刚下朝都会来寻城暖皇后。
主动提出要看城暖皇后跳舞。
他似乎终于对城暖皇后上心了。
“皇后跳舞真美。”
这是城暖皇后首次在隆武皇帝眼中看到真正的温柔，他似乎在赞叹她。
城暖皇后刚跳完舞，简单挽起的发髻上仅有一支簪子，顺滑简约的裙罗上绣着凤凰。
身子清瘦纤细，脖子细长，腰肢更是盈盈一握，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女子露出笑容，犹如高山积雪中的一朵花骨朵绽放成粉色雪莲花。
高洁美丽。
隆武皇帝起身过去靠近城暖。
言语温柔。
“朕竟不知皇后会跳舞，皇后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朕。”
隆武皇帝看着女子，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蝶妃的影子。
是啊，跳舞时候的城暖，妆容精致，宛若蝶妃。
他不知道的是，城暖是故意画的像是死去的蝶妃。
至少有九成相似。
她自我嘲讽，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臣妾心中伤感，诸多话语无法言说，倒不如以无形之舞表达抒发自己的情感。”
城暖皇后说着，露出愁绪。
隆武皇帝很想抚平她的眉头，这女子舒展笑容该是何等美丽。
“皇后要笑一笑，这样朕才会更开心。”
隆武皇帝笑得深情，眉眼间满是笑意。
城暖恍惚，真是璀璨的笑容啊。
这次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城暖皇后见状，赶紧跪了下来，“请皇上允许臣妾母亲南氏进宫小住，也好方便臣妾照料母亲。”
“这于理不合……只不过，朕准了。”
隆武皇帝爽快开口，让城暖心中终于柔软。
“以后皇后可否为朕一个人跳舞，朕想看皇后跳舞。”
隆武皇帝询问城暖。
城暖皇后瞬间有些恍惚，好熟悉的话语。
隆武皇帝曾对魅春楼雅枝姑娘说过这句话，如今又对她讲出。
想必对蝶妃也说过。
心中不禁有些恶寒。
不过没关系，她城暖一开始想要达成的目的已然实现。
她想要好好照料母亲，日日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只可惜，当她命人将好消息传达给母亲南夫人时，却被告知南夫人拒绝了她的好意。
南夫人只愿守着那老院子，为南丞相守棺材。
南丞相不用再上早朝，天天躺在棺材里。
至于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此次事件的调查毫无头绪地被终止。
尸首耽搁太久，只能匆匆选址埋葬。
而南夫人身子越发虚弱，似乎想要随南丞相一同而去，让城暖皇后担忧不已。
此外——
城暖皇后的宫院开始不断进账一批又一批的赏赐。
一时间，琳琅满目的珍宝堆满了坤宁宫。
隆武皇帝恨不得日日都来坤宁宫小坐。
盛宠之下，风光无限，暖皇后城暖也日日为隆武皇帝一人而舞。
说来可笑，这痴人做梦般的恩宠，竟来得如此简单。
竟从未想过隆武皇帝是位舞痴。
城暖皇后自小思维活泼，在艺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尤其是乐器舞蹈方面，得到名师首肯。
可是右丞相不想让她接触太多，总是安排许多四书五经。
而城暖从小舞蹈天赋极高。
她也喜爱乐器、舞蹈。
右丞相府偶尔会请府邸外的舞姬跳舞，宴请贵客。
年少时，十三岁的城暖就对于舞蹈过目不忘，甚至创作一曲新的舞蹈。
她总是偷偷回想舞姬们的舞姿。
偷偷练习，甚至能够随着舞动感受到舞曲带来的故事。
十三岁的她，被右丞相父亲发现。
当场斥责。
“自甘下贱！从此以后不许跳舞，这是舞姬才做的事情。”
城暖面红耳赤，“别人家姑娘都学习跳舞，怎么就下贱了！”
“别人做的就是对的吗？你需要做的是如何成为正妻，如何帮衬自己的丈夫，多读针织女工。”
“这不公平。”
“啪—”父亲的耳光扇在了城暖的脸上。
城暖懵懂，为什么要强迫她。
南丞相内心心疼，却还是恼怒地离开了。
如今的城暖有些恍惚。
父亲若是看到这琳琅满目的赏赐，是否会后悔当初拒绝她学习跳舞呢？
男子……喜欢女子跳舞。
而且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舞蹈，而是人心偏见。
陪着城暖皇后喝茶赏花的隆武皇帝抓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问：“皇后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