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妈妈给的三百块钱，王川哼着歌，欢快地往街上走去，只觉得处处都好，这天湛蓝湛蓝的，这树挺拔笔直，这路上的人可真多……
“张叔，我妈让我来买点心，给我爷奶吃的，她说您知道。”
“哎呦，你是王川吧？都长这么大了，这个头比你爸都高啦。”
王川他们一家子个子都挺高，王成武一米八一，李萍一米六九，姐姐王珊一米七二，弟弟王泽一米七七，王川自己有一米八三，一家人出门那气势相当足。
“就拿这两样就行，别拿多，吃完再来，新做的好吃，想吃啥你自己挑，看看你张叔这手艺比起城里的咋样？”
“听您的，您看着拿就行。我小时候最喜欢吃您做的荷叶饼了。”
说着，王川拿起一块荷叶饼，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里面是糖稀，他赶紧用手接着，好吃，还是儿时的味道。
记得后来张叔的儿子在津门定居，把张叔夫妻俩接了过去，这家糕点店也就关门了。虽说密州还有很多类似的糕点店，可味道却不一样了，这或许就是故乡的记忆吧。
“张叔，多少钱？”
“拿着吧，跟你张叔还客气啥。”
“那可不行，刚那荷叶饼您肯定不能算我钱，这是我孝敬我爷奶的，您得收下。”
“哈哈，好。”
付过钱，接过用牛皮纸包好的点心，王川与张叔道别。
王川很怀念这种感觉，往后城市越来越大，人情越来越淡薄，大家都为了那几两碎银忙忙碌碌，生活的惬意也少了许多。
路过水果摊，见香蕉不错，又拿了一串香蕉。
王川的爷爷奶奶和大伯王成文一起住。王成文在镇政府工作，大娘徐彩霞在镇上开了个小超市，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王洋。王川家姐弟三个，是因为王川爸爸在煤矿上班，计划生育政策有所放宽。
“爷，奶，我来看您们了。”
走到巷子口，看见爷奶在和几个老头老太太聊天，王川笑着问好。
“哎呦，小川，你不是前几天去绿城上学去了吗？咋又回来了？”
王川奶奶看见孙子来了，也不聊了，抬手就给了王川爷爷一下，起身招呼王川。
“奶，这不是要实习了，离家远，去之前回来看看您和爷爷。”
“看我们干啥，我们好着呢，走，回家去，老头子，赶紧的，还屁股沉呢。”老太太见老爷子还没起来，啪，又给了一下。
老太太今年七十岁了，一辈子风风火火。年轻时候在公社里也是能拿满工分的厉害角色。老爷子参加过抗美援朝，复员归乡和奶奶结婚后，就在家务农，干过公社会计，心态好，任凭你着急，他就是慢悠悠的。用老爷子的话就是，战场上走了一圈，啥都能想开。
爷爷家有电话，进院里，奶奶就张罗着让王川打电话，晚上在家里吃饭。王川的堂哥铁路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绿城路局工作，常年不在家，家里就爷爷奶奶，大伯大娘一起生活。
北方的二月底，天黑得早。天一擦黑，大伯和大娘先回来了，手里拎着东西。
“小川，买了烧鸡、卤猪蹄、还有牛肉，都是你小子喜欢吃的，你大娘再弄俩菜，等会你爸妈过来，咱就开吃。”
大伯对王川姐弟很好，因为大伯家就堂哥一个孩子，王川很小的时候，堂哥就出去求学，然后参加工作，家里就他和大娘陪着老两口，看见孩子们就喜欢得很。
“谢谢大伯，大娘，还是你们对我亲。”
“哈哈，你这小子转过年嘴变甜了啊，就属你会哄人。”
王川很怀念亲人团聚的时刻，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小川，陪着你爷爷奶奶和你大伯说会话，饭一会就好。”
“大娘，我帮您吧。”
“别，你一大小伙子别管厨房的事。”大娘是奶奶钦点的接班人，做事干净利落。她认为老爷们儿就应该在外面闯荡，操心工作事业，家里油瓶倒了也不用扶，把家照顾好就行。
“小川，定好实习单位没有？”
“定了，去京城，今天回来的时候和我妈也说了，是我一同学家里亲戚联系的。”
“好啊，男孩子能走出去看看总归是好的，不能以为这百里方圆就是整个世界，咱家就你爷出过国，你们这一代加把劲，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可跟我爷比不上，我爷出国是举着红旗拿着枪出的，不用护照，我出去没护照可不行。”
“哈哈哈……”王川爷爷听见这话笑了起来，眉毛微动，眼神里带着回忆，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战友，笑声里似乎还有一丝沉重与哀悼，那冰天雪地里血火纷飞的场景自己经历过就行，自己的后代不要再经历了。
“这话出去可不能乱说，影响世界人民大团结，现在讲和平发展，融入世界。”大伯不愧是从政的，政治站位高，敏感性强。
“嗯，我就自家人开玩笑的。”
“爸，妈……”
听见熟悉的声音，王川眼里露出激动的神色，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爸……”
“小川，前几天走的时候也没说回来啊，这突然回来咋还这么激动呢？听你妈说不就是去京城实习吗。”
王成武看着儿子眼里的水光，有点摸不着头脑，李萍倒是觉得要跟儿子好好聊聊，儿子是不是有啥事瞒着。
“没有，就是想着要离家那么远，有点紧张。”王川闻言，看着父母关切的神情，收敛了眼底的激动，面带微笑地说道。
王川心想，果然是亲爹亲娘，对自己太了解了，心里微微一动，要冷静，回来就好了，自己要好好锻炼身体，认真对待生活，让家人都幸福快乐。
“你这小子就是惯的，你姐一个女孩子十几岁就离家几百公里上学去了，你紧张个啥，出门在外，别张扬，和气谦虚，与人为善，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但也要多个心眼，别傻乎乎的没个脑子。”
和李萍几乎一样，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本本分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贪不嗔。
王成武揉着儿子的头，忽然发现儿子已经比自己还高了，眼里满是感慨，儿子再也不是那个咿咿呀呀、晃晃悠悠要自己抱的小娃娃了，已经长成男子汉了，他会结婚，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成武，和小川陪爸妈，大哥说说话。”
李萍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就进厨房帮忙去了，老王家的门风，男人除了逢年过节很少进厨房。
……
告别爷爷奶奶，大伯大娘。
王川挽着爸妈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底满满的都是幸福。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们的教诲记在心里，好好工作的，就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心里有点忐忑。”
“嗯，违法犯罪的事咱不干，有啥事了，给爸妈打电话，京城那边比咱家要冷点，带个厚被子，你那羽绒服也带上，还有毛裤，别冻得跟个猴一样，就不知道添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以后年纪大了，有你们受的。”
“你妈说的对，听你妈的。”
“嗯，我听你们的。”
淡淡的月光下，欢声笑语洒满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