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梦排队去领了一份盒饭。
不愧是大剧组，盒饭里四菜一汤，可惜全部冷掉。
童梦缩在椅子里，身上贴着暖宝宝，怀里放着热水袋，又从保温杯里倒出来一点热水泡开大米饭，囫囵个吃掉了。
这时，南方的湿冷变成了童梦无法抵御的魔法攻击。
四处漏风的片场，单薄的衣服，即使穿着羽绒服也依然无法阻挡的寒风。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等待变得艰难了起来。
群演和主演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同样是休息，冻得实在受不了的童梦在外面疯狂跑圈，只感觉自己在集训时手上留下来的冻疮又要复发了。
可在仅有一线之隔的主演休息区里，几辆房车停在里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全在忙碌，童梦还闻见了西湖牛肉羹的味道。
香。
这一线之隔仿若天堑，有人在娱乐圈里打拼一辈子也过不去，可有的人只需要一夜。
安迪沃霍尔说，“在明天，每个人都能成名五分钟。”
童梦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劣质戏服被她撑开，她想：我的五分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适才颐指气使的副导演点头哈腰地上了其中一辆房车，和方才选群众演员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童梦倒没有生气，她只是隔着那条线静静地看着。
没名气，没资历，没关系，甚至没有一张极为出众的脸，所以别人只会把童梦当做混口饭吃的，脸还可以的，数量庞大的群众演员中的一个。
谁会记得她的名字？
即使她刚才自我介绍过。
竖店教会了童梦演艺道路上的第一课——想要身边全是好人，那请你先拥有属于自己的五分钟。
童梦收回视线，继续跑步。
没过多久，外头刮起了大风，童梦带着满身汗回到片场。在这个争分夺秒的场地里，群演们吃饭都很快。
当然，也有可能是饭菜冷到没法儿吃。
童梦重新窝回折叠椅里，抱着热水袋躲在一个尽量挡风的角落里。她身边坐着一位大姐，同样是前景演员，正在喋喋不休地打电话。
片刻，大姐放下手机，童梦主动搭话道：“姐姐，您是老演员了吧？”
女人看了童梦一眼，冷哼一声，“算是吧。”
童梦能猜到大姐为什么对她不爽。
季清领她们排队时，这位大姐原本是站在第一位的，是童梦挤掉了她的位置。
虽然，是季清让童梦站过去的。
童梦脸皮厚，当做没看见大姐的横眉冷对，继续笑嘻嘻地说：“您一看就是经验丰富，戏约肯定多啊，您看您扮相都比我大气。”
可能是马屁拍到了点子上，大姐的脸色好了一些。
“还行吧，也演过几个大戏。”
“嚯，怪不得我看您脸熟！”
大姐这才正脸看向童梦，“那你应该是在贺岁电影里见过我吧？我去年刚演过某艺谋的戏，有两句台词的！”
童梦立马继续吹捧，“那您也是跟大导演合作过的人了啊！这位许文静导演您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吧？”
“当然！我合作过两次呢！”
童梦递过去一包暖宝宝，嘴巴甜蜜蜜地说，“姐姐，那许导脾气好吗？现在好接戏吗？我是学生，来打工还债的......
我爸他......他赌博......我也就在这里呆一阵儿，过几天我还得回去陪我爷爷治病......”
童梦泫然欲泣，双手擦擦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她在心里和自己未曾谋面过的父亲和爷爷道了个歉，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不会受到打扰。
大姐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温柔了，“哎，你别哭了，一会儿妆花了不好补。这暖宝宝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童梦吸吸鼻子，“姐姐，没事儿，这是我唯一能给您的，您收下吧。”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把暖宝宝收进兜里了。
“许导吧，脾气不太好。妹妹，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干导演的，就没有脾气好的。
你想想，脾气好的人能管住这么老些人吗？但是许导肯定比其他导演强，她讲理，不会乱发脾气。
而且吧——”
大姐示意童梦把头凑过来，在她耳边附耳说道：“而且面试女导演的剧组放心，妹妹你懂不？”
童梦闻弦知雅意，飞快点点头。
“你要是面试男导演，最好不要单独去，知道不？”
“知道了，谢谢姐姐。”
大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冬天，也没彻底出年，人不算多，咱们留下来的人好接戏。你要是不怕吃苦，一天挣个几百块钱没问题，就是需要等，这个耗时间。”
大姐人很好，话匣子一打开那真是掏心掏肺地和童梦说。
随后，童梦得知了大姐名叫柴天玉，也是东北人，不过俩人距离很远。她来竖店将近六年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群众演员了。
柴天玉提点童梦，一会儿应该怎么看镜头啊，怎么走位啊，怎么暗戳戳的抢一点戏又不会被发现啊。
不得不说，实操经验丰富的人就是比理论知识丰富的人强。
要是比镜头语言分析啊，艺术修养啊，那十个柴天玉也干不过一个童梦。
但要是比现场演戏，那真是童梦拍马都追不上。
听了一堆干货以后，童梦的热水袋也凉了。
“姐，我再去灌点儿热水，你要不？我给你的也换了。”
“行，那你——”
俩人这边说着话呢，副导演就拿着大喇叭大声喊道：“那几个演前景的呢？来上戏了啊！”
柴天玉拉着童梦的手蹭的一下站起来，“在这儿呢！”
俩人快速把外套脱了，又有化妆师过来为俩人补了补妆，“行了。”
童梦心跳如擂鼓，紧张的手心儿冒汗。
舞台上过了，校考考过了，但演电影真是没演过啊！
“你别紧张，一紧张上镜不好看了。”
柴天玉上镜如吃饭喝水，整个人松弛的不得了。
童梦点点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答应。
所有前景演员依次进入搭建好的拍摄场景里，童梦也即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