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威胁我？！”唐逸轩立刻就不干了，脖子梗出半尺长。
整间教室顿时消音。
邱朗朗有些惊讶于唐逸轩的过激反应，想了想，略微昂起头平静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我们，”他笑得人畜无害，指指自己，又指指唐逸轩，“公平竞争。”
话毕，他径直走向小组最后一排，坐到了夏祁的位子上。
杨岚挑眉，她是真没料到，邱朗朗不仅没发火，还能如此成熟冷静地接受挑衅。对这个年纪的少年而言，简直堪称情绪稳定的典范，淡定里透着决绝，就......还挺唬人。
杨岚笑了笑，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并且竞争方向相当端正——拼成绩。
试问有哪个老师能不乐见其成？
她倒是想要看看，放狠话的邱朗朗能有怎样的表现。
然而，事实证明，装逼就会被打脸。
接下来的英语课邱朗朗上得可太痛苦了。
杨岚的训练方式很古早，一句一句放听力材料，按座位轮流复述听到的内容，被轮到的同学复述无误时，全班再一同重复一遍。
听着前排的同学最多两遍就能整句复述下来，邱朗朗冷汗热汗一起冒。
他原本英语不错，之前因为一直在开发盛山的贸易代理业务，离不开语言，他甚至还自学了日语。
然而，他对语言的运用仅限于读写，与听说无缘。而这具身体本身貌似也没在这个科目上下过多少功夫……脑子是木的，舌头是硬的。
轮到邱朗朗时，恰好是一句很长的定语从句。许是见他一脸懵圈，杨岚一口气连放三遍，可邱朗朗完全无法将听到的发音和词汇联系在一起，连意思都没弄懂，更别提复述了。
杨岚播放了第四遍，还刻意将关系代词和发生连读现象的地方着重重复了一遍，全班同学都回过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邱朗朗身上。
邱朗朗抿着唇，感觉自己随时会自燃。
当众被打脸这种窘迫与年龄无关，心态再成熟脸都会疼。
寂静中，前面的唐逸轩忽然回头，不屑地哼了声。
“这句有点长，”班主任开口，“我来慢速复述一遍，所有人用心记！”
于是大家立刻重新绷起神经，没人再有空理会邱朗朗的尴尬。
邱朗朗悄悄朝杨岚投去感激的目光。
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刚才怎么就冒出了那句“只此一次”，怪......幼稚的。大约是骨血里难以压制的那点少年心性，想想还挺有意思，他可是有年头没这么冲动过了。
就这样，时隔多年，邱朗朗重回苦逼的高中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起，找个没人的地方练英语，努力模仿语音，然后粗暴地通篇背诵。
在他看来，除了二十四小时对着个老外，背诵就是最高效的语言学习方式。好在，教材变化不大，他需要做的只是将曾经能够默写出来的文章学着用嘴说一遍。
佳佳发廊的老板很好，同意邱朗朗回去上班。和大头一样，一周两次，其中周五晚上生意最好，两个人一起去，从七点一直干到结束营业。洗头加上打扫卫生，每次能拿到五十元，两次就是整整一百，省一省，足够一周的伙食费了。
邱朗朗又回了老宅两次，只住周六一晚，两次都没能见到裘力，倒是和爷爷更加熟络起来，也见到了慧慧姐的老公张怀。
张怀年纪似乎比李慧大不少，看上去挺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就是总皱着眉，满腹心事的样子。
上课、刷题、自习、晨跑、打工。邱朗朗忙碌却充实，感到久违的开心，是那种属于少年人的、淋漓尽致的快意！
杨岚担忧他的身体，想和体育老师商量先特批免他的晨跑，可体育老师却说邱朗朗的体测成绩比之前还好，步态和节奏都有很大改善。
邱朗朗自我感觉也相当好，从住院他就没有经历过医生提及的那些颅内血肿、脑脊液渗出的情况，裹着纱布吃肉包子都没吐过。
按邓臻的话说就是：邱朗朗的脑袋就像是不小心摔到地上的保温杯，磕出个坑，摸着丑，可仍然就是好用，啥也不耽误。
又是一个周五，杨岚通知下周要给高三模拟考腾教室，连着周末一共放假四天，全班沸腾。正好齐梅打电话来喊他回家吃饭，邱朗朗很开心，这次肯定能见到裘力了。
晚上，佳佳打烊前，他拜托老板帮他理了个发，养了一个多月，终于勉强能理出个“发型”了。
第二天一早，他先去买了一箱奶和几种水果，到唐军家去看妹妹。刘美萍嘴里埋怨他来一趟家里还拿什么东西，脸色却好看了些。
邱慢慢说要写作业，只淡淡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卧室。刘美萍追问邱朗朗赔偿金的事，邱朗朗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告诉她正在和对方法务谈，估计还得有两三周才能敲定。
刘美萍追问能赔多少钱，邱朗朗思忖着卡里的余额，答复说找同学家长问过，父亲这种情况和用人单位没什么关系，不是“赔偿”，人家给钱是情分、不给也正常，并没有硬性规定，估计也就两万到五万之间，不可能更多了。
这么多天了，一直也没有高利贷来追债，至少证明银行卡里的两万元是安全的……吧。
刘美萍嘴角一坠，显然是嫌少，但之前在派出所被警察吓唬了一通，她怕背上敲诈勒索的罪名，没敢再多说。
邱朗朗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唐逸轩穿过客厅两次，视他如空气，而邱慢慢则始终没再从卧室里出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想，在他能拿出真金白银之前，唐家的门怕是不用再登了。
回东郊的公交上，邱朗朗的心情有些沉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耳机里的听力练习。行至半路，邓臻发给他一首星野源的新歌，很好听，邱朗朗越听越喜欢，一遍又一遍单曲循环，无法自拔。
待踏上进村的小路，他已经能跟着背景音乐一起哼唱，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歌曲这种东西和生活在寂静里的聋哑人原本毫无关联，邱郎朗是偶然从手机歌单里发现了许多日文歌，貌似随意实则刻意地和邓臻聊了几句，得知两人都很喜欢“星野源”和“Radwimps”。被邓臻科普完，他特意去搜了搜，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来都不知道音乐竟然有这样强大的感染力！
忽然，肩头被拍了下。
邱朗朗吓得蹦起老高，一回头，眼睛立刻亮了，脱口而出——
“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