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嗤笑一声，压低声音：“你个愣头青，没看见他刚才掏钱那架势？一把抓出来乱找，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头回下场的。
这种人，要么是肥羊，要么是真有门路，结个善缘没坏处。”
“哦…”问话那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霄云可不知道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电筒，怀着几分好奇和警惕，迈步走进了这片隐藏在黑夜之下的、充满未知的交易市场。
前方的黑暗里，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和物品挪动的细微声响，一个新的世界，正等待他去探索。
深夜的镇子，万籁俱寂，月光被稀薄的云层遮挡，只透下些许朦胧的清辉。
霄云踏入了那条传闻中的胡同，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陈旧物品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紧张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名副其实地“乌漆嘛黑”，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光源在黑暗中游移，那不是用来照路的，而是交易双方在验货时，用于近距离照射物品的手电筒光芒，光束狭窄而专注，像黑暗中窃窃私语的萤火虫。
霄云放慢脚步，像个真正的闲逛者，目光却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这黑市规模不小，沿着胡同两侧，有人直接在地上铺块破布，上面摆着些鸡蛋、用草绳捆着的野菜、甚至还有几块颜色暗淡的粗布；有人则和他一样，慢悠悠地踱步，眼神却在每一个停留的人身上打量。压低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像是夜晚草丛里的虫鸣。
“我这里有上好的白面，要不？细筛筛的！”一个裹着头巾的汉子凑近，声音沙哑。
旁边一个老者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个小布袋，嘟囔着：“只换不卖，粗粮换细粮，或者换煤油……”
“兄弟，兄弟，”又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拉住霄云的衣袖，神秘兮兮地问，“肉有吗？有点话悄悄说……”
不远处，两个人为了价格争执，声音稍大了些又立刻压下：“你这个价格太高了，赶上供销社凭票的价了，再让让……”
霄云不动声色地摆脱了拉扯，继续往里走。胡同深处，一个相对宽敞的院子轮廓显现出来。
院门虚掩，能看到有人拉着板车进进出出，都是往后院方向去。
门口守着三四条汉子，抱着胳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与胡同里相对松散的氛围截然不同。
霄云凝聚意识，微微感应了一下，能察觉到院子里聚集的能量和意念比外面浓厚得多，显然这里是进行大宗交易或者有固定摊位的核心区域。
他没有贸然进去，目光落在院门旁。那里立着一个半旧的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而在木牌后面，院门的门楣上，还挂着一个稍微正式些的招牌，虽然看不太清全貌，但“信托商店”四个字依稀可辨。
霄云心里暗笑：“好家伙，白天是正经的信托商店，晚上就化身黑市枢纽，还真是充分利用场地。”
他又在周边溜达了一圈，大致摸清了情况。这个黑市似乎是围绕着这个“当铺”大院形成的，辐射到四周的胡同。
他注意到一共有四个类似的胡同口可以进入这片区域，每个路口都有人把守，管理得颇有章法。
转了一圈，霄云再次回到了最初进来的那个路口。
守门的还是那两位。他脸上堆起自然的笑容，掏出那包在这个时代显得过于精致的香烟，递了过去：“哥俩辛苦，再抽根烟提提神。”
两人见到是他，又看到那熟悉的烟盒，态度比刚才热络了些。
霄云“啪”一声用那个精巧的打火机给他们点上，跳跃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彼此的面孔。
借着这点光，两人也才更清晰地看到霄云的穿着——料子讲究的夹克，笔挺的裤子，尤其是手腕上那块表，表盘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绝非凡品。
之前搭话较多的那位深吸了一口烟，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试探：“小兄弟，逛了一圈没买到合心意的？想找啥，跟哥俩说说？别的不敢保证，鸡蛋，或者寻常的猪肉羊肉，我们哥俩还是能牵个线，有点门路的。”
霄云吐了个烟圈，摆摆手，语气随意：“谢了哥们，真没特定想买的。就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挺新鲜，过来见识见识。”
正说着，又有人过来。是一对看着像是父子的男人，父亲年纪大些，背有些佝偻，儿子年轻力壮，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卖还是买？”守门的汉子例行公事地问。 年纪大的那位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数出五分钱，递过去，陪着笑：“那个…卖点自家晒的山货。” “进去吧，规矩点。”守门的收了钱，摆摆手放行。
霄云看着那对父子推车进去，好奇地问：“你们这收费还挺有意思，卖的五分，买的一毛？怎么还不一样？”
那汉子嘿嘿一笑，解释道：“那肯定的啊！过来买东西的，身上肯定带着钱，收一毛不算啥。
出来卖东西的，大多是村里老乡，指望着换点钱盐，不容易，象征性收五分，算是场地费，我们兄弟们也得吃饭不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是按人头，是按‘买’这个行为收，一个人头一毛，你进去买多少样都是一毛。卖的按车或者按摊收，像刚才那种推车的，就五分。”
霄云挑了挑眉，略带调侃：“哟，听着还挺有良心？就不怕……风声紧，被端了？”
一听这话，两个守门的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锐利地盯住霄云，身体也微微绷紧。
霄云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笑着摆手：“放心的，二位，看我像公家的人吗？纯属好奇，嘴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