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杨青蓉不可置信，“小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草率了？”
“没有草率，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杨青蓉搁在桌上的手攥紧，青筋分明，她缓一缓心神，换了口气，“你这个年纪了，我明白你也有生理需求，那女人长得不错，你色令智昏我可以理解。总之，你玩玩我没意见，但是一条，不能带回家。”
杨青蓉看着端庄淑女，其实性格也直来直去，就算对着儿子，也时常蹦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许漠安揉揉太阳穴：“她叫苏苒，不是那女人，我也没想和她玩玩。”
话又绕了回去。
虽面对的是当律师的儿子，杨青蓉的思路依旧缜密：“行，你没想玩玩，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点上，许漠安是理亏的，他硬着头皮回：“我说了，我们没谈多久，本就打算过段时间告诉你。”
杨青蓉继续质问：“没谈多久？没谈多久就跑去和人同居了？”
“没同居，我只是搬到了楼下。”
杨青蓉要被气笑了：“没谈多久就跑去倒贴了？这么急着去当上门女婿？”
许漠安理直气壮：“她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是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杨青蓉的音量一下子抬高：“这么个破烂玩意，也值得你追求？”
“妈，我不想和你吵架。”许漠安脸色瞬间铁青，他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盒子被攥在手里，变了形，“她哪里让您不满意了？”
“小安，这样的话你也问得出口？”杨青蓉脸色也不好看，她抚着胸口，“好，你自己想，如果这事你去问你爸，他能不能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他难道不希望我过得好？”
“他是希望你过得好，但他不会希望你跟这个女人过得好，你把他老许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知不知道？我守了你大半辈子，就是为了把你培养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有一天我下去了，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咚”的一声，杨青蓉把手拍在桌上。
猛烈的碰撞，让她的手指迅速充血，肿胀，发酸，发麻，但都不及胸口传来的刺痛剧烈。
中午打烊了，另一侧的角落里，饭店的服务员们捧着个碗，三三两两坐着吃午饭。动静太大，大家都转头，眼神纷纷落到这里。
杨青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许漠安刚要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吞下，良久，他低沉着开口：“苏苒除了有过一段婚姻，哪里差了？她有学历有教养……”
杨青蓉直接打断他：“你怎么不说她有前夫有孩子呢？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还是你自己生不出，一定要找个跟别人姓的孩子来养？”
“这些外在的东西，我并不在意。我还是那句话，在说这些话之前，您是不是该先了解了解她这个人？”
“没必要了解，我们家庙太小，就算是仙女下凡也无福消受。”
许漠安也气懵了，直接闭了嘴。
杨青蓉叹口气，这个儿子，从小这样的脾气不知随了谁？没人躲得了悲欢离合，但太早经历，是不是让他太缺爱了？说到底，是他们欠他的。
想着，她语气软下来：“小安，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爸，为了这个家。从你爸去世那天起，我们就没求过谁，妈有没有让你委屈过一天？或者过一天被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你爸走了，但我们这个家没有散。你也争气，一直为我和你爸脸上争光，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你有个好儿子。我相信，你爸在那边脸上也是有光的。说实话，妈这辈子，前十年的幸福，是你爸给的，后二十年的幸福，是我和你一起努力来的。这后面还有多少年不知道，但只要你和那女人在一起一天，我们往后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空气又陷入沉默。
桌上的菜未动分毫，服务员们却已吃饱喝足，起身往后厨走。挪凳脚的声音，脚步声，打闹声，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一通话后，许漠安好像心平气和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个肠粉到杨青蓉的碟子里：“您先吃点东西吧，菜都凉了。”
杨青蓉语气凉凉：“菜凉了好办，你妈的心凉了，你怎么看不到呢？”
许漠安没吭声，半晌才开口：“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做主，所以我希望这件事，您也能让我自己做决定。”
杨青蓉声音果决：“从小到大凡事都是你自己做主，任何事都可以，只这一件不行。”
许漠安搁下筷子，拾起一旁的打火机，啪嗒啪嗒，一下下空打着火星，火光映在眼里却仍暗淡一片。
他突然把打火机拍在桌上：“如果我说，我非她不娶呢？”
“可以，妈给你指条明路，”杨青蓉拿包起身，最后看他一眼，“要不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要不你就等我死了再说！”
……
许漠安回景程时，和苏苒在走廊上遇到。俩人约莫着有四五天没见着了，只通了三次电话，两次都是许漠安主动打的，还有一次是星星打的，苏苒不是在卫生间洗漱，便是在阳台晾衣服。
原不觉得什么，但得知杨青蓉来过律所，许漠安心里一直隐隐不安。俩人明明只隔着一米远，但许漠安觉着，好似隔了千山万水后的相逢。
“你回来了？”他话卡在喉咙里，还是苏苒先开的口。
“嗯。”
“是提前了吗？”苏苒的语气也些许别扭。
“有急事要处理。”许漠安说得也没错，确实是急事。
“哦，我去忙了。”苏苒朝另一个方向走，高跟鞋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她今天穿一件V领的米色羊绒衫，下边是过膝的黑色西服裙。好像是三月份初见她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脸上还有些肉，现在却瘦了，也更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