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她怔然道：“不想控制的话，你又想干什么呢？”
管易苦笑道：“我如果说，我什么都没奢望过，你信吗？”
那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管易说：“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明明你之前都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他了？”
云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很淡：“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过，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管易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
云黛低声道：“姑姑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你真的……我请求你，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看着管易，可管易没有说话。
她无可避免地感觉到一丝失落，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再要求什么。
抬腿往房间里走去，她需要好好想一下怎么和云燕娟解释这件事。
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拽住了，猝不及防地，云黛差点没站稳。
管易比她高一点，头顶年岁已久的灯泡散发着昏黄光线。他逆着光，面容隐匿在黑暗中。
褪去了素来温和的外表，云黛窥见了她从未见到过的一面，阴翳失控、愤恨绝望，在他的扭曲的表情里。
然而只一瞬，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他甚至平静地笑了下，好似方才一晃而过的表情是她的错觉。
“你说得对，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奢望过。”管易坦然承认，“但你说的也不对，至少我现在没再奢望过。”
云黛动了动被抓得有些疼的手腕，管易很干脆地放开了她。
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妈，所以你不用担心。”
云黛清澈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亮光。
管易偏转了下视线，轻微的动作没有引起云黛的注意。
怎么会这么天真呢，黛黛。
云黛其实不太信管易说的话，照他今晚堵着她的架势，好像要将一切都摊开了说。
可管易却道：“黛黛，我能保持常态。是你先开始的，疏远我。”
云黛慌忙抿紧了唇。她也想维持常态，可是，她没办法正常面对管易。
私心里，他还是她的表弟。可他伤害了迟放，他的情感也将云黛和云燕娟的亲情推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
她太害怕了。
管易弯下腰，与云黛垂落的眼睛对视。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都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能？”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黛疑惑地问：“你真的会这么想吗？”
“与其问我会不会这样想。”管易淡淡指出，“你不如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是的。如果不是云黛率先逃避，躲开他，管易确实能和她维持表面的姐弟关系。
可是事情真的会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只要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吗？
管易仿佛看出了她的质疑，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黛黛，我和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对你而言，她是你唯一的亲人。对我来说，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你认为我会自私到为了一己私欲，去伤了她的心吗？”
云黛猛地一颤。
“真的吗？”她傻乎乎地问。
管易点了点头：“自然，妈那么喜欢你，我又怎么舍得让她在你我两人之间抉择？”
云黛松了口气，心底压着的石头重重放下。
她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谢谈不上。”管易说，“原本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云黛几乎是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管易，抛开所有一切内在因素，眼前这个人，是喜欢她的。
她拒绝别人一向是干脆的，她知道远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这个方法目前显然是行不通了。
云黛低着头道：“其实，也有可能是……你可以不要那么闷，多出去看看，会发现其他人也很好。你只是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你下意识对我亲近……”
“黛黛。”管易打断她。
云黛倏地收了声。
管易有点儿无奈：“别再这么说了。”
云黛懊恼地抿了抿唇。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云黛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揉了揉脸，想了一下，高兴地笑了笑。
姑姑还会是她的姑姑，真好。
一墙之隔，管易坐在沙发上。
现在这个时间点，哪个频道都是新闻联播，声音沉静地在客厅里回荡。
过了一会，他出了门。
小区楼下，正好碰见散完步回家的云燕娟。
“这么晚了，去哪儿啊？”云燕娟问。
楼下有路灯，只是很暗，她看不清管易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很沉。
“出去走走。”他说。
多年的母子，光是听管易的声，她就能判断他的心情很差。云燕娟看了眼楼上的位置，拉着管易的手臂往外走。
“还没有和黛黛解开误会吗？”
家里两个小孩忽然就冷淡了下来，平时见面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更别提交流什么的。
云燕娟原本就起疑，后来黛黛拒绝了和管易一起回家，一看就是两个人闹了矛盾。
她自然先是问了管易，管易说只是一些误会。他们两个人的事，云燕娟帮哪个都不好，最后对管易说让他多让让云黛。
管易说好，也不知道好到了什么地步。
两人走的是没什么人的道路，连灯都不明亮。
管易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解开了。”
“解开了你怎么还这么不高兴？”云燕娟问，“是受委屈了？”
“哎，两个人相处，总会有点摩擦。黛黛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她性子软，也不会和我说这些事。你是个男孩子，多担待一点。妈不是说偏心，你受委屈我也不好受，但是要让黛黛受委屈……。”
“你怎么想这么多？”管易搂了下云燕娟的肩膀，“说了和黛黛没发生什么事，哪来的什么委屈不委屈？”
云燕娟狐疑：“真的？”
“真的。”
见他一脸无异，云燕娟便也信了，松了口气，笑着说没事就好。
管易收回目光。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刚刚才见过。
她们都很相信他，这种信赖说是天真，却又带着致命的残忍。
管易忽然想问问她们。如果知道平息一切的代价是要他放弃他曾坚定的信念，她们还能这么坦然地接受吗？
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了。
反正她们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无论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