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一愣，尹漱好歹也是演过电影的，底子还在，立马反应过来：“沈秘书在外面陪孟总应酬，突然需要一份文件，找我拍个照片过去……”
“尹霜，你也不是第一天混职场了吧，怎么能越级干事呢？”徐秘书不悦地训斥了几句。
看来在那个办公室里，她是属老大的。
徐秘书提了提手中的奶茶，又说：“这个就没你的份了，还有盖章，我早上教你要卡一下他们，你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都没卡，怎么，我说话不管用吗？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尹漱连连道歉，保证自己下次不敢了。
其实她很庆幸徐秘书是这种什么话都往外说的直性子，至少不会在背后捅她刀子。
“我帮您拿吧……”尹漱殷勤起来，徐秘书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进了办公室，徐秘书趾高气扬地招呼大家喝奶茶。
尹漱默默回位置，等着下午的工作。
大家渐渐地都忙了起来，上午那位已婚人士来尹漱工位这边拿东西，她眼尖地注意到尹漱的桌上没有奶茶，便大呼小叫起来：“小尹你怎么没有奶茶，是徐姐忘记给你了吗？我去帮你要……”
尹漱头疼不已，一杯奶茶给她整出这么多事，她摆摆手说：“我最近在减肥，不喝奶茶……”
“哎呀，你个子高，确实要注意身材，不像我们这种小巧的，胖一点也不会显得虎背熊腰……”
她的言下之意是说尹漱虎背熊腰吗？
尹漱怀疑她眼睛不太好，但还是笑眯眯地说：“是啊，我这身高确实尴尬，所以连男朋友都找不到，不像您，冒昧问一下您老公多高啊，和您这种小巧的一定特别般配……”
尹漱最恨阴阳她身高的人，爸妈给的，她难道还能为了所谓般配砍掉一截吗？
这话把对方一噎，反驳就坐实了自己老公很矮，承认又显得很没面子，只好讪讪地一笑而过，回了自己的工位。
徐秘书自工位抬头，隔着厚厚的镜片打量着尹漱，觉得她也并不是她想得那么好拿捏。
下午的时间过得额外慢些，手头的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但离下班时间还早，于是大家都聊起了私人话题。
从化妆品，包包，衣服，打卡过的网红餐厅到住的房子，开的车，养的宠物都明争暗斗地攀比了一番。
每次还要带到尹漱，仿佛尹漱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他们的优越的。
尹漱每次都挑比他们差的说，她总不能说自己住首付只要五千七百万的别墅，开的是保时捷，包有一墙，衣服装满两个房间，更别提那些瓶瓶罐罐了。
这些东西和工作有关系吗？
她深觉，这个办公室长此以往下去，只会吓走一个又一个的正常人，最终留下这群老油条。
劣币驱逐良币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尤其是她刚毕业不久。
试想一个怀揣着职业理想的新人进入这样的职场，不知会遭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精力一直放在各种炫富攀比上，又能产出多大的效益呢？
尹漱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这群人，脸都有点僵了，但不能撕破脸，她现在是尹霜，一个小白领。
突然这群人聊着聊着扯到了吕芊身上。
“哎，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吕芊，前老板的女儿，去t国混了……我朋友是她大粉，一直不离不弃地喜欢她，也是个神人……”
“她不是出来之后一直在影视城干活嘛，怎么跑那去了……”
“还能有什么，又想了呗……”
“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没能力负担这个成本吧……”
“谁知道呢……t国那地方，放下尊严和身段，什么搞不到手……”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尹漱听着，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关于复仇，她已经和自己和解了，一直把仇恨放在人生日程中，那也是一种极大的奢侈，她办不到。
一如从前，她拿自己和孟引桢交易，让他帮助自己复仇，尹漱只能归结为当时的自己年少轻狂，不知人心的险恶。
现在给她一百二十个胆子，她都不敢。
因为如果孟引桢是个十足的混蛋，尹漱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惨。
她每每想来都有点后怕，如果孟引桢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她的复仇不过是父亲枉死之后，再捎带一个她。
可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孟引桢不仅不是坏人，反倒是个情种，这种急转直上的发展，让尹漱决定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不再去管那些陈年往事。
她想和他好好的。
*
这个话题结束，有个正在刷手机的人惊呼，“今年的富豪排行榜出来了耶……”
“孟总排第几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算上复恒，排第三，整整三千亿的资产……”
“三千亿哎，零我都数不清有几个……”
“世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怎么了？”
尹漱听着他们大呼小叫，又觉得他们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突然明白，如果未来她真的接管了复恒，决计不能怀有非黑即白的心理，就像这世界也不全是单行道一样。
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她不应该太有精神洁癖，眼里要容得下沙子，更要有允许任何事情发生，允许有形形色色的人存在的胸怀与智慧。
孟引桢这招以小见大，确实很有用。
好的领导者，要精通商业知识，更要长袖善舞，对人性洞若观火，后者是别人抢不走，也学不来的。
也是最重要的。
*
“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孟总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应该是结婚了吧？”
说到孟引桢已婚，尹漱心虚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种极不自然的伪装。
“对哦，那他老婆躺着就能分到一千五百亿……”
“岂止是一千五百亿，孟总个人还有资产，他还有家族信托，哎呀，反正这钱是算不清的……”
尹漱心说怎么这群人比她还清楚自己丈夫的身家。
不过她又突然反应过来，想起了那张储蓄卡，三千亿的话，那不就是……
三千块才分了她三块花？
尹漱按亮手机，开始兴师问罪：【你回来了吗？】
孟引桢：【回来了，想我了？】
尹漱：【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有三千，该给我多少？】
孟引桢很警觉，知道这是一个“送命题”，很谨慎地回：【我不可能只有三千。】
尹漱：【我又没说三千的单位是多少。】
孟引桢：【不管什么单位，全给你，我也打包送给你。】
尹漱：【油嘴滑舌】
孟引桢：【你不是知道我书房电脑的密码嘛，里面的股票基金全交给你打理。】
尹漱；【做个明君吧，再说我才不要看股票走势图呢，花花绿绿的，晕都晕死了。】
孟引桢：【嘘，不能说绿，不吉利。】
尹漱捧着手机，在位置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时候一个男人挣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可以给很多人花。
但若他挣的钱只够你一个花也不是好事，这说明他没本事。
果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尹漱也懒得再去计较了，心宽体胖才是最好的。
徐秘书揪住了她的小辫子，问道：“尹霜，笑什么呢？工作都完成了吗？”
这不是顶嘴的时候，尹漱立马把手机放下，敲打起了键盘。
徐秘书自讨没趣，收拾起了东西，招呼大家道：“今天差不多就结束吧，尹霜你最后一个走……”
尹漱点点头，十分乖顺。
其实她巴不得最后一个走，这样就可以和孟引桢一起回家了。
很快人全走光了，尹漱关灯，拿上包闪进了隔壁。
孟引桢还在看文件，尹漱没打扰他，放下包，自顾自地去落地窗边看风景。
华灯初上，高架上已汇聚起车流，像是一条条黄金腕带，向无数远方蜿蜒而去。
复恒的对面就是一座奢侈品商场，站在尹漱这个位置，能看清那张挂在外立面的巨幅YSL海报。
高挑的摩登女郎，穿着挂脖的黑色丝质连衣裙，摆着风情万种的姿势，一抹烈焰红唇和造型夸张的金属耳饰相呼应，强烈的品牌风格呼之欲出。
尹漱不由得展开了幻想的翅膀，渴望着有一天，自己的照片也能出现在这样寸土寸金地方。
孟引桢已经忙完，他也不打扰她，站在她的身后，欣赏着她为梦想而神往的表情。
里面有倔强，也有憧憬，更有满溢的勇气。
他忽地懂得了她所说的“我想要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爱情”。
是啊，谁不想与自己深爱的人并肩而立呢？
爱情不是单一地谁绕着谁转，而是两人齐头并进，遨游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