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停顿了一下，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反倒像是如释重负：“就知道会被你发现。”
“知道还要来试探我？”
“我不想一直怀疑你，”松开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没有察觉到什么抵触的情绪，他抿了抿唇，重新握住，“不是你真好。”
芮卜姒自动忽略他的后一句话。
“怀疑我什么？暗黑大帝要找的人，还是暗黑卧底？”她挑起他的下巴，故意和他对视，过近的距离让他们彼此之间都能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每一个眼神变化。
“看来是前一个。”
“嗯。”他应了一声。
“为什么会怀疑我？”
“在熇炎老师提到这件事时，脑子里蹦出刚开学不久……没什么。”
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他警觉地没有再说下去。
虽有偶有失误，但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又习惯在找全证据，分析前因后果以后，再去将事情的答案宣之于众。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
可那一瞬间，在脑中蹦出怀疑又打消念头的过去时，他头一回有些害怕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真过分啊，”她又重述一遍，很委屈很委屈的样子，“恋爱第一天就被男朋友怀疑上。”
紧张之余不自觉握紧她的手，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又觉得不论是什么解释，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确有所怀疑；
也的确是故意在试探。
“我不想在面对你的时候，一直带着怀疑。”
索性直接说出真实想法。
对方的情绪没有进一步糟糕，也没能看出来好转。
“现在试探完了？”
“嗯。”
“有答案了？”
“……嗯。”越应答，越感到心虚和愧疚。
偏偏她完全不容许他拥有一丝丝逃避的行为，一旦他试图偏离视线，便能感觉到那只与他握着的手试图抽离开。
诡异而长久的对视下，他感到整个人正落入无边不安中，那种不安以极快的速度扩大、扩大，爬满整颗心脏。唯有还紧握着的那只手能给他一点点安全感，使得时间过去得越久，他越害怕那唯一的安全感会消失。
而时间过去的越久，他越发感到那一丝丝安全感随时会消失——尽管她看起来并没有要将手抽离的意向。
此刻反倒希望她再问些什么。
她问了。
“为什么不用读心术？”
“你不喜欢。”
“萌骑士的智之星还会在乎一个暗黑大帝要找的人喜不喜欢？”
她加重了“智之星”和“暗黑大帝”这两个词，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件事还远远没有过去。
“我会在乎你喜不喜欢。”回答过后，他明白了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以后就算是怀疑，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冷哼一声，芮卜姒终于收回抬着他下巴的手：“还想着有下一次啊。”
“我……”
“既然怀疑，为什么要用漏洞百出的话试探？”
他看着她，无法违心地说出一个“否”字。
只是有些惊讶她会如此清楚地觉察到他的想法，又害怕她会继续说下去，继续说出……
芮卜姒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测试暗黑卧底用仪器显然更加准确迅速。萌学园里各个老师比我更加熟悉同学，何况老师中还有一个在暗黑族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暗黑族无比了解、对暗黑气息十分敏锐的熇炎。
退一万步来讲，假设这些你都没有想到。校规虽然有规定同学之间禁止使用魔法攻击，但你可从来没有遵守过。”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然后问他：“谜亚星，在试探的时候，你究竟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希望我真的不是？还是就算是也在察觉之后装作不是，我骗骗你，你也骗骗自己？”
“我……”
他无法回应这样的质询。
自己都没有细想过的想法从另一个人嘴里被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从前在用读心术干脆利落地指出别人隐秘的想法时，曾试想过角色互换会是怎样的体验。
当时他觉得那感觉一定很糟糕。
然而现在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讨厌。
“怎么了，在试探完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将不安和纠结表现得那么明显，生怕我发现不了似的，结果自己都没有想好我问你这些问题你该怎么回答？”
“我不想瞒着你。”
“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准备让我自己发现？”
“嗯。”
“我要是发现不了呢？”
“我会直接告诉你。”
“现在怎么答得顺啦？”
“……因为感觉之前的问题，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的回答。”
芮卜姒要被他的诚实给气笑了。
“谜亚星，你可真有能耐。”
她骤然拉近他们本就相隔不远的距离，搂住他的脖子强制且不容反抗地让他低下头。
眼镜被向上抬起，失去眼镜的双眼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所见之物突然蒙上一层朦胧雾气似的，他感觉整个世界骤然缩小到只剩他们两个人。
唇瓣上的刺痛很缓很缓才传递到大脑，以至于当他反应过来似乎发生了点什么的时候，耳旁伴随着芮卜姒威胁的声音：
“谜亚星，下一次再敢这样试试呢？”
爬满的不安从心脏上褪得一干二净，直到被她敲了一下脑门才回过神。
又没有完全回来。
“走，既然来都来到这里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