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长安宫城的每一个角落。
贾诩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伏案的身影。
案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文书,涉及田赋、军备、吏治,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纸张。
他却依旧神色专注,偶尔提笔批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送宵夜的内侍端着食盘,躬身走了进来,将温热的粥品与小菜放在案边,却没有立刻退下,反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激动。
“贾公!”内侍的声音颤抖,“小人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贾诩握着笔的手一顿,没有抬头,语气平淡无波:“讲。”
“贾公乃天纵奇才,平定天下有你一半的功劳!”内侍抬高声音,语气愈发激昂,“可如今,天下已定,却要让一女子居于高位,欺压在贾公头上!您甘心吗?”
他偷瞄了一眼贾诩的神色,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如今天下四海,不少人都对女子称帝心怀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
贾公若愿振臂一呼,小人愿联络宫中旧部与城外士族私兵,助贾公屠杀唐氏余党,登基称帝!
以贾公之能,天下人定然俯首称臣!”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死寂。
烛火跳动,将贾诩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带着几分阴森。
许久,贾诩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淡漠如冰,落在跪地的内侍身上,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阴冷,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内侍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依旧强撑着,等待他的回应。
忽然,贾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不达眼底,带着几分诡异的温和,却让内侍莫名心悸。
“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唐氏掌权,女子登基,确实不成体统,我虽有此心,却不便亲自出面联络人手,毕竟……君臣名分已定。”
内侍闻言,瞬间喜出望外,连忙磕头。
“贾公放心!人手之事,小人来办!今夜便联络宫中可靠之人,再通知城外刺客,明日三更,定能集结足够兵力,助贾公成事!”
“好。”贾诩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此事若成,你便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内侍激动得浑身发抖,连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书房,生怕贾诩反悔。
书房门再次关上,贾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他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些跳梁小丑,终究是不甘心啊。
以为挑唆几句,便能让他背叛自己爱人?真是天真得可笑。
第二日,天还未亮。
长安城内,几处隐秘的宅院突然响起厮杀声。
贾诩亲自带着心腹卫队,将那些集结的宫中内侍、士族私兵一网打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刑场之上,被捆绑的叛党排成一列,个个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满心以为的“富贵险中求”,到头来竟是一场骗局。
贾诩身着玄色深衣,负手立于刑场之上,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刀光闪过,鲜血溅落,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围观的士兵无不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异动。
贾诩没有回头看那些倒下的尸体,只是缓缓转过身,望向远处天边。
朝阳初升,金色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目光触及那片霞光时,嘴角才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释然与缱绻的笑容。
年少时,他博览群书,钻研兵法谋略,心中便藏着两个念想。
寻一位值得誓死效忠的明主,一展胸中抱负。
他曾想过朝堂百官,想过九五之尊的天子,可那些人,要么庸碌无能,要么猜忌多疑,终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归宿。
直到遇见唐玉。
她是爱人,更是君主。
她信任他,将后方经营、朝堂谋划的后方经营、朝堂谋划的重任尽数托付,从不猜忌,从不限制。
她懂他的谋略,敬他的才华,更能看透他冷漠外表下的炽热。
他们在乱世中相互扶持,在权谋中彼此契合,从并肩作战的盟友,到刻骨铭心的爱人。
一路走来,早已将彼此刻进骨血。
那些深夜议事时的默契对视,那些久别重逢后的缠绵悱恻,那些看着子女绕膝时的温情浅笑,那些共商天下时的意气风发……点点滴滴,都成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底色。
他要的从来不是帝位,是一展抱负,助她实现开创太平盛世的梦想。
是与她携手,看子女长大成人,看雍朝万代绵长。
那些试图挑唆离间的人,永远不会懂。
他与她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夫妻。
是知己,是战友,是爱人,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世上,除了此人,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折服。
他是被神女选中的幸运儿。
还有谁能够让他此生放肆施展才华,以天下为棋盘,尽情挥洒谋略,将毕生所学尽数付诸实践?
刑场上弥漫的血腥味尚未散去,贾诩却在这片腥风血雨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唐玉脸上星星点点沾着血迹冷艳的面容,想起她将兵符放在他掌心时指尖的温度。
那时他便知道,这双执剑的手,终将与他共同执掌天下。
陛下。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称呼,唇齿间弥漫开一种近乎虔诚的甜蜜。
这是他的君主,他的挚爱,他穷尽一生追寻的明主。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炽热的光。
士为知己者死.……
他轻声道,声音消散在风里,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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