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离之天机变

人儿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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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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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宫内挂起了白绸,换上了白色的灯笼,一切丧葬事宜皆由瑞帝和明华王后在主持操办。历帝小殓大殓、成服、小大祥等仪式过程,阿狸都置身事外,她甚至没有和百官嫔妃们一起哭吊先帝,她只是同样麻衣丧服,但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哀痛。在行宫之中,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告别了历帝,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狸回到沛国王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秦禹的别苑府邸,找到了秦禹阿松。她开门见山地问:“秦大人,历帝他是怎么中毒的?是谁害死了他?”

秦禹看着阿狸,只说:“事情已然至此,你又何必多问,徒增烦恼?”

阿狸神色冰冷坚毅,她斜睨着秦禹道:“历帝他为人谨慎,入口之物,必有宦官先行验毒,我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轻易就中毒了?思来想去,除非是与他极亲近之人,得他信赖,还要通医理药理,才能有机会下此毒手。前年秋冬之时,正是秦大人与我和历帝在纪国重遇,后又一同返回沛国之时,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秦大人暗中图谋了什么?我素知秦大人永远以自我利益优先,只是不明白,毒害了历帝,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和辰王关系非比寻常,你如今仍然是辰国安插在历帝身边的细作刺客?”

秦禹皱紧起了眉头,默不作声,只凝视着阿狸的眼睛。

阿松却为秦禹愤愤不平,他走上前,十分严肃认真地对阿狸说:“阿狸,你怎么能这么揣测义兄?我知你对于公祖宗熠之死,对义兄和我一直疏远,认为他的死和义兄不无关系。可你不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怀疑。义兄不告知你很多事情,是为了你好!”

阿狸冷笑,咄咄逼人道:“阿松哥,你不必总替秦大人遮掩。你如今已经是百晓门的门主了,我还没恭喜你得偿所愿呢!我今日还叫你一声阿松哥不过是想着贵叔贵婶的救命之恩,但你和秦禹早就是一丘之貉。我如今只想知道一个真相。如若真不是你们所为,你们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眼见着阿松也有些恼怒,即刻就要与阿狸相争执,秦禹伸出一只手,挡在阿松身前,示意他不必再争吵。

秦禹依旧看着阿狸的眼睛,十分自制冷静的语气说:“阿狸,你若真觉得自己承受得了这个真相,我今日便将一切告诉你,你可想好了?”

阿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他。”

秦禹的嘴角用力抿了一下,阿狸分不清那是一丝笑,还是一丝悲,但他听到秦禹缓缓道出了真相,“夹竹桃、曼陀罗、和钩吻草皆剧毒,可历帝身中这三种毒,却未立刻身死,是因为他中毒的剂量每一次都极为轻微。这些剧毒之物,若是下在任何膳食之中,一定立刻就会被验出,这幕后主使和下毒之人都极为聪明,必然不会做这等蠢事。这毒害先帝的人与其他人最不同之处,便是深知你与历帝真实的关系,更知南宫郦与阿狸是同一人,他还通过早年与我的关系,知道阿狸百毒不侵,所以他命这细作将毒每日下在了热水桶中……”

秦禹说到此处,不得不先停住了。他看到阿狸的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她低垂着头,身体摇晃了两下,像是要晕倒的样子。他和阿松赶紧上前去扶住了她。

阿狸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变得凄哀无比,她抓着秦禹的胳膊,不敢置信地问:“原来……原来,他们利用我害死了他。他日日拥着我入眠,他……”

阿狸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阿松和秦禹赶紧将她扶进室内,安放在软榻上,秦禹又立刻为阿狸号脉,号完脉,写了方子,便让仆从去抓药。

阿狸重重喘着粗气,似乎呼吸不上来,过了片刻,她逐渐平复了心绪,继续问秦禹:“义兄,所以这幕后下毒之人,是不是辰王南宫楚容?”

秦禹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阿狸神色一凛,也跟着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义兄告知真相!”

秦禹有些担忧地看着阿狸,“阿狸,你既然又叫我义兄,是不是原谅我了?历帝与公祖宗熠之死,确实多少都与我有些关系。但我向你保证,我并非有意!我也从未背叛过历帝。在我心中,你与阿元一样,都是我的妹妹,阿元得了你的血药,才彻底摆脱了宋国的挟制。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故意去伤害你所爱之人,你明白吗?”

阿狸默不作声,过了片刻,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交到秦禹手中,她说:“义兄不必多言,阿狸分得清孰对孰错。多年前,我受一位在辰国的故人所托,让我找到宋国一位叫禹元卓的人,然后将此物交还给他。我自从知道了你们三兄妹的化名是秦禹秦元秦卓之后,就一直在想,你们的父亲是否就是这位禹元卓大人?”

秦禹听到阿狸叫出自己父亲的名讳,有些诧异,但随即点头承认,“禹元卓正是家父,他和家母如今都在沛国,就在我府中安养。”

阿狸继续道:“义兄,这位故人的身份是辰国的淑太妃,也是辰国静太后的亲妹,淑太妃有几句话托我带给禹大人,不知义兄可否安排我和家父见一面?”

秦禹思索了片刻说:“我全家都受她所累,才有今日,这其中恩恩怨怨,难以说清。但这毕竟是家父自己的私事,你稍等片刻,我将这玉佩拿去给父亲看一眼,他若是还愿意回忆这段往事,也愿意见你,我就让你们在这里叙话。”

*********

秦禹手持着玉佩,自去请示自己的父亲。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仆从扶着,走了进来。多年的刑狱和操劳,让他完全没有了当年玉树临风的姿态,常年劳作,使他只能一直佝偻着腰,阿狸起身迎上去,扶着他坐定,她说:“禹伯,淑太妃她,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她说她一生一世其实都念着你,但此生此世却对不起你。如若有来生来世,她只愿与你长厢厮守,永不分离。”

禹元卓清冷又无奈地笑了,他叹了口气道:“那么多年前的一段孽缘,如若不是因此使我全家获罪,我恐怕早已把她忘了。这块玉佩只不过是当年一时兴起的玩意儿,我与她相遇之时,就已经有了家室,可她纠缠于我,我那时也年轻,没能禁得起诱惑,才使我身败名裂。如果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当初,从来没有一时冲动,发善心去救了她。这一世,我最珍视的是我的妻儿,就算真有来生来世,我也不会与她一道儿。另外那半块玉佩,我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这半块,我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还是交给你。你万一还有机会再见到她,不妨将我今日的话转告!”

阿狸接过这半块玉佩,禹元卓已经又起身,佝偻着背走了。秦禹让仆从将父亲送回,自己又进来看阿狸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讲,只见阿狸拿着这半块玉佩怔怔出神,见到秦禹进门,思索了片刻后,对秦禹说:“义兄,我想去辰国。你可否帮我安排?”

秦禹有些吃惊,“你去辰国要做什么?”

阿狸说:“这些你不必管了。不过第一件事,我会去辰国,见一见淑太妃。义兄可打听得到,淑太妃如今身在何处?”

秦禹说:“我可以安排人护送你去辰国,但你如今的身份十分敏感,我怕你去了辰国,就回不来了。至于淑太妃么,她没有子嗣,按礼制,可以入寺出家,但她是太后亲妹,不知道太后有没有对她特别照顾一些。你若是想知道,百晓门那里一定有消息,我派个人去打探一下,过几日再告诉你。”

**********

两日后,阿狸又来到秦禹的府邸。秦禹告诉阿狸,淑太妃果然在辰国一座皇家寺院中。阿狸说:“义兄着手安排吧。还有,你帮我制做些钩吻、曼陀罗和夹竹桃制合成的毒,最好是其汁液炼制的粉末。”

秦禹十分担忧的问:“阿狸,你不要乱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阿狸淡然道:“我要为阿历报仇!如果你不帮我,我自己也会去。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

秦禹说:“很多事情徐徐图之,总有很多机会,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么大的险!”

阿狸思索了一番,对秦禹道:“义兄,我不能接受有人利用了我,利用阿历对我的好阴谋毒害他,这种不择手段会让我不寒而栗,难免担忧日后瑞帝和小宝也会被暗算。我且问你,你和历帝当初已经发觉了辰王和宋王幕后有阴谋,也知道宋国辰国都有细作埋伏于宫中,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了,若不是小宝指认,你们可能侦破这些暗线?”

秦禹坦白地说:“不能。”

“我再问你,你们既然知晓了敌人是谁,我相信这些年,你们一定也试图在辰国王宫内安插人手,这些安排可顺畅成功?”

“辰国王宫滴水不漏,各方面运作都十分严谨,我们早年好不容易安插了些人,但别说近辰王的身了,连他那些低阶嫔妃的门儿都摸不着。”

阿狸继续说:“那你告诉我,你说的徐徐图之,还能怎么个图法?辰王如今身体康健,国富民强,兵力更是强盛,早年阿历和阿熠从他手中拿到的那十几座城池,早被他夺回去了吧?不仅如此,他还趁乱,进一步进犯了宋国和闽国,辰国目前的疆域已经和沛国不相上下了。不是只有沛国在变强,辰国这些年变得更强。而南宫楚容是个机敏又心思极深的人,对沛国而言,他是最可怕的敌人。相反,瑞帝如今在各个方面都稚嫩了些。我看他骤然登基,经验不足,可以说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成长。南宫楚容必定也明白这一点,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加快速度动手,他若是此刻处心积虑发难,你能有多少把握瑞帝和小宝不会也死在他的阴谋之下?说一千,道一万,他始终没有放弃想要得到神使。既然他这么执着,我便给他一个神使好了!如今,恐怕能近得他身的人,只有我一个。”

“可你到了辰国,就算能做成此事,你独自一人如何能活着回来?”

阿狸叹了口气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届时请义兄在辰国宫外,多派些人手协助。”

秦禹垂首沉吟了良久,知道也拗不过阿狸,只好说:“神使的去向对各国而言都关系重大。即便你想走,瑞帝也不一定会放人……”

阿狸苦笑了一下,“这点义兄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瑞帝他……他至今,也还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秦禹看阿狸态度坚决,也只好点了点头,最后问她:“你想要什么时候出发?我让阿松与你一起!”

阿狸想了一下,只说:“尽快!”

***********

翌日,阿狸在英德殿外求见瑞,瑞想着此前丧仪期间,阿狸对历帝十分无情,心中有些不悦,但阿狸从来没有来请见面圣过,他也有些好奇她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难道她是来向他示好?自己的王兄刚刚离世,阿狸若真是迫不及待地前来向他示好,未免轻贱。思及此,他皱起眉头,让阿狸进了殿。

自从多年前在行宫马厩旁的那一处偏僻的殿阁中与瑞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阿狸头一次以本来的面目与瑞面对面。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低着头行礼、禀奏。

瑞帝看着立身在阶下的阿狸,感叹她除了变得安静了一些,似乎一点儿其它变化都没有。他尽量用淡然的声音问:“不知神使求见,所为何事?”

阿狸拱手对瑞帝说:“如今先帝已去,民女想要出宫一段较长的日子,望陛下恩准。”

瑞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神使不比常人,朕这沛国王宫更不是客栈,神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阿狸递上了历帝的遗诏,太监接过来给瑞帝过目,瑞帝打开遗诏,读了一遍,脸色更加铁青,旁边太监看着瑞帝脸色,虽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却也不敢造次上前去偷看。但瑞帝自己将这遗诏的内容说了出来:“先帝既然留了话,说这沛国及王宫,神使都可以自由来去不受任何人束缚禁锢,这缀云殿也永久赐给了神使,那么朕自然不能违逆他的遗愿。只是不知神使要去哪里?神使若是丢失,乃是国之大事。即便有这遗诏,朕也要衡量衡量利弊。”

阿狸垂首说:“只因民女在宫外有一日夜思念之人,如今历帝已经崩逝,民女想去与自己思念之人相聚。陛下放心,民女这只是私情,必不会有损沛国安危和陛下江山社稷。”

瑞帝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一瞬之后,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王兄的嘱托,强自压抑了怒火,只语带鄙夷地说道:“没想到先帝一走,神使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另投怀抱。既然神使要去相会男子,日后不如就与这男子长厢厮守,也不必再回到宫中来了吧?”

阿狸回答:“那也不是。我与思念之人相会之后,自然还要回到这宫中,毕竟我儿小宝还在宫里,早晚我还是要回来与小宝团聚的。”

“你……”,瑞帝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即便瑞平时能言善道,此刻在气急败坏之下,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没了词儿。

阿狸迅速瞟了他一眼,干脆也不等他说允许不允许,直接就自己当他已经应允了一般说:“民女谢陛下隆恩!既然陛下不反对了,那么民女择日便出宫了。回来的日子不定,但民女肯定会回来,届时再来给陛下请安!”

阿狸说完,根本不等瑞帝再做任何反应,直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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