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颜累得够呛，虞言澈也没强到哪儿去。怔怔地坐在那儿，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火光下，虞清颜看着禁军收拾尸体，肩膀突然一沉。
虞言澈轻轻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虞清颜一愣。
这孩子自小就成熟沉稳，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别的小孩儿还在撒尿玩儿泥巴的年纪，他就一脑袋扎进厚厚的书本里；别的小孩儿早上还赖床，他天不亮就起。
一板一眼的像个小老头，虞清颜还遗憾过从未体验过弟弟撒娇。
……撒娇这不就来了！
大概是今晚着实有些惊心动魄，第一次杀了人，还差点儿小命不保，虞言澈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虞清颜哈特软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走吧，回去了。一会儿洗漱的时候记得伤口别沾水……”
“不回去。”
虞清颜叮嘱的声音一顿，“……你还是要去宫门外帮大哥二哥吗？”
虞言澈闷闷地“嗯”了声。
事发突然，宫内只有宸王、太子、虞祈安跟虞言澈四个皇子，其余的皇子都在宫外。可是宸王太子在对敌，虞祈安在永寿宫帮皇帝皇后打下手，其他的皇子在搬救兵……
只有他闲着没用。
“你的伤……”
“皮外伤而已。”
虞清颜沉默了。
良久，她叹息一声，妥协地让人去取来盔甲，低声道：“跟在大哥二哥身边别乱跑，好好听哥哥们的话。注意安全……等你凯旋。”
虞言澈乖乖地低着头，任由姐姐帮他系好下巴上的绳子。飘扬的缨穗让他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张扬恣意，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反射出萤萤的光，虞清颜帮他一样样穿上，忍不住眼眶发红。
临行前，虞言澈紧紧抱住虞清颜。
松了手的瞬间，他的手心里忽然被塞了样东西。凉凉的，拳头大。
虞言澈微微瞪大了眼睛，“姐……”
“去吧，保护好自己。宫里有我跟六哥呢。”
昏暗的光线里，虞言澈乌黑透亮的眼眸湿漉漉的。他握紧了手心，郑重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殿下……”晴蕊轻声唤道，眉眼间有几分担忧。
虞清颜目送着虞言澈的背影，摸了摸空落落的心口窝，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走吧。”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伤春感秋了。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已近子时了。她疲倦地洗完澡出来，发现窗边放着的墨绿色香囊旁边，静静地站了只黑色的小隼。
疲惫与困倦顿时一扫而空，她快步走过去，拆下小隼脚上绑着的纸条——
‘一切顺利，按原计划进行。’
虞清颜松了口气。
她思忱片刻，提笔写下回信。偷摸撸了把小隼油光锃亮的后背毛，方才将纸条装进竹筒。
小隼窜出窗外，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这一仗，断断续续打了两天。
敌我双方的将士们都疲惫不已。第三日下午，双方暂且休战。
“艹！真是邪了门儿了，七皇子哪儿来的虎符调兵啊？”摄政王纳闷儿极了，“皇帝老登偷摸儿给的？”
昨日眼瞧着宫门松动，很快就能攻进去了……结果那七皇子却突然带着虎符跟一万兵马从天而降！
那摇摇欲坠的宫门，就又挺到了现在。
摄政王耐心即将告罄，他看向楚枫烨：“小楚，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啊？”
楚枫烨望着还没攻下的宫门，不再复第一日的云淡风轻。
不仅宫门攻不下来，边关还传来了消息，摄政王偷偷往京都调的那些兵马，竟在半路被当地的驻军发现了踪迹，将不熟悉地形的摄政王的兵马赶到了山谷，正恶战着呢。
而他们派去牵制皇帝的各路援军的人马也即将溃败。
再拖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楚枫烨沉思片刻，沉声道：“让将士们休整。今晚……一口气攻进皇宫。”
*
即便休了战，太子他们也没空回宫，在靠近宫门的一个侍卫轮岗休息的房间商议下一步作战对策。
听闻宸王受了伤，贵妃担忧不已，虞清颜拎着食盒给哥哥弟弟送饭，顺便替母妃看看大哥。
只是到了的时候，太子似乎在忙，门外守着的侍卫正要去通禀，虞清颜摆了摆手，别打扰他们，她可以去隔壁房间里等一会儿。
刚要转身，却听到屋内隐约传出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声音……
虞清颜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谁在外面？！”房间内突然爆出一声怒喝，门砰地一声从内打开。
一枚银光迅速朝虞清颜的面门直射而来，被云裳一软剑挑飞。然而强劲的内力余威气浪仍旧让虞清颜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抬头，呆呆地望着屋内坐着的虞承屿……跟对面的楚枫烨。良久，颤声道：“……二哥？？”
楚枫烨杀气微顿，拧起了眉。
虞承屿只是微微惊诧了一下，温和道：“来了怎么不敲门，一点声响都没有。外头冷，进来坐。”
虞清颜没有上前，反而更加警惕地后退两步。
她盯着楚枫烨，问的却是虞承屿：“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虞承屿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头痛。
“啧，越来越不好骗了呢。”
虞清颜：“……”
“你想把我骗过去干嘛？杀我灭口吗！”虞清颜十分激动，到了现在，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她二哥会跟叛军将领共处一室，和平商谈秘事？
二哥不是已经停止黑化了吗？
她已经努力给二哥做心理疏导了，让他做一个积极向上的阳光青年……即便他还没阳光到去扶老太太过马路，可也不至于还是黑化了啊！
“胡说什么。”虞承屿无奈叹气，笑容纵容又宠溺：“哥哥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呢。”
他的嗓音满是蛊惑：“过来，娇娇。”
“过来，你还是大梁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