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红煜缓缓睁眼，就听见耳边传来有些清冷的声音。
红煜记得在箬缘跟司煜离开后，他的身体就像是突然沉入深海之中，被巨大的压力束缚住全身，挣扎不能。
即便如此他也基本能猜到缘由。
那日司煜在听闻噩耗后就像是封闭了内心一般突然昏迷，徒留他一个人在识海中兜兜转转，无论如何在脑中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不是吧，说睡就睡啊！”
红煜有些无语，即便他也听到了箬缘的事情，但他可没那么脆弱，因为他打心底相信箬缘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离他们而去。
在司煜昏迷期间，红煜一点一点掌控了这副躯体，从醒来的时候被那位鹤羽师父贴身照料，到轻松转动那所谓圆盘试炼晋升成仙，一切都很顺利。
可司煜在外立的人设太过乖巧懂事、善解人意，跟他的性子实在不符，即便装了也难免被亲近之人看出端倪。
“你...…不是小煜，对吗？”鹤羽的一问倒是让他放下了所有包袱。
“不是。”红煜回答的果断，在这位师父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惧怕，即便鹤羽现在对着自己喊出滚出我的乖徒儿体内，他也只会摆摆手道你管得着吗？
可是他看见的是鹤羽担心的眼神。
“那小煜他怎么样了？”
“还在睡，比猪还能睡。”
“如此，那就好，还活着就好。”
红煜奇怪的看着鹤羽，算了，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那小司你跟小煜是什么关系？”
听到小司这个称呼时红煜还是有些嘴角抽搐，他可不觉得自己跟这位师父关系有如此好道可以唤昵称。
“我与他为一体。”
“那等小煜醒了，你会去哪？”
红煜对上鹤羽有些关切的目光，心里越发奇怪。
他明明都告诉对方了自己不是他那乖徒儿，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去留？
“哼，说不定等他醒了这副身体的主导权就在我这了，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乖徒儿的去留。”
“恩...…”
但从此之后红煜也比往常喜欢往鹤羽这儿跑。
一是为了维持自己尊师重道的形象，二是在鹤羽这儿可以完全不用伪装自己，乐得自在。
也不知是鹤羽有意还是无意为之，那一日红煜在鹤羽殿中发现了一本仙籍，闲来无事便抄起来读了，而里头中有一仙术写的正是重塑仙体之术。
这原本是用于一些在仙魔交战中仙体受损的天兵天将的一种临时的疗体措施，但本体一旦受损就算用了这仙术也必然是需要每年定期到仙泉那而汲取仙气，补充仙力维持本体。
红煜也是在那一次定下了决心，他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
对于法力这方面红煜的天赋很强，从最开始试着用法力复制出一些静态生物，到动态的鱼鸟。
在他人眼里，这位努力修炼升仙的司煜仙尊似乎永远都在勤于修炼，让众多仙人更是敬佩。
当红煜第一次化出了一具仙体时，根本没支撑超过半个时辰就化作了尘土。
“原来是这样..….”那个时候红煜就已经明白了，通过仙力来塑体这件事情定然是不能长久的，也许他可以通过仙力维持十年百年，但也会在千年甚至更早的时候消散。
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而一切的转折就在箬缘的名字现于神碑之上时。
那个时候红煜已经晋升为上仙，比自己的师父鹤羽还要强大。
那日在外修炼时感受到箬缘的气息靠近了，红煜基本没有犹豫，用了自己这段时间修炼所有仙力化出了一具仙体，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所有转移到那具仙体上，然后朝着箬缘的方向而去。
让红煜觉得这样做有多值得的事情便是箬缘主动飞扑上来时，那份触感，让他好像突然就理解幸福的含义。
红煜高兴极了，他再也不需要靠别人，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对着箬缘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而实际上他也度过了那么多年来最为幸福的一段日子。
真想...…永远陪在箬缘身边。
之前还曾畅想过什么十年百年，红煜内心早就发现自己的仙力为了维持这具躯体消耗有多大，只是过了不到一月，他竟然有种力不从心感。
看着在一次次滋润下愈发精神的司煜，不禁嫉妒起来。
如果那具身体是自己的就好了。
可是当箬缘抱着自己，喊着自己的名字时，似乎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毕竟现在箬缘抱的是自己，是完整的自己。
他不要靠别人，他只要靠着自己就能抱住怀里的箬缘。
当体内流入了强大的神力时，红煜很高兴，因为这样他又能陪在箬缘身边再多一天了。
红煜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两面通透的管子，流入的法力都会从另一头流出。
在听到箬缘说想要出去的时候，他很不舍，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他的美梦就快要醒了。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情况。
真羡慕那家伙，能一直.......
看着两人并肩走出大殿门，人影交缠，他看见箬缘主动亲吻了一下司煜，想来是很开心吧，能离开这里。
两个人的气息突然消散，让红煜再也无法硬撑，这段时间因为司煜成神，两位神明在他身边倒是续了他好几次命，毕竟神力比仙力更为强大，只是吸取到一些就足以再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而当他们离开了仙界后，全身的法力就像是被戳开了一个大口子往外流淌，没一会儿，他就像是失去了水的鱼儿，一点点挣扎着，一点点迈向死亡。
“煜！我回来了！”
在意识要彻底消散前，箬缘的声音就那么传了进来。
那一声，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红煜只觉得全身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忽的有了力气接住了箬缘匆匆跑来的一抱，能在离开前再抱一抱真是幸福啊。
就是司煜那家伙怎么也一脸担心，还要来扶他，真是恶心。
明明只要自己不在了，箬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反正自己本来也就是个【小偷】。
“可别死了，我们不是要一起陪在缘缘身边吗？”司煜的声音落在耳边轻飘飘的。
这个正人君子，居然真把那些话当真了，想着要两个人一起。
真是个蠢货，这种时候还在装什么大善人。
明明只要自己死了他就能够完全占有箬缘了……
明明自己才是多余的。
……
红煜诞生的时候，周边都是黑雾笼罩，令人作呕，他不悦的将那些黑雾斩去，看着一片蔚蓝的大海现于面前。
那是司煜的识海，广阔无边。
在那里，他看到了小时候的司煜，蹲在沙滩上捡着贝壳。
“喂，小孩！这里是哪里？”
小司煜抬起头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将一块红蓝色的贝壳放在了他的手心。
“谢谢你，帮我驱散了黑雾。”
红煜拿着那贝壳在手上朝空中丢了丢，似乎对于这小玩意没什么兴趣。
“你在干吗？”
小司煜捧起了一大把贝壳笑得灿烂。
“我在为缘缘挑选见面的礼物！”
“缘缘？那是谁？”
小司煜红着脸说道：“那是我喜欢的人。”
“哦，是吗。”红煜看起来并不感兴趣，打算往海里走去。
“你不想见缘缘吗？他很好，很善良，很可爱，很……”
“我不想。”
“这样吗……”小司煜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红煜看着面前突然掀起的巨浪后退了一步，回头时看到小司煜已经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黑发的少年，眨着明亮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红煜刚开口本能的就感到了害怕，那是狩猎者跟猎物的关系。
“你好，我叫箬缘！”箬缘弯起眉眼笑得可爱。
“你就是那小孩喜欢的人？”红煜看起来倒是生出些好奇了，毕竟连那令人讨厌的黑雾都没能让他感到害怕。
不等箬缘开口，司煜便跑了过来抱着箬缘。
“缘缘，别走。”
“我不走。”箬缘像只猫儿般歪着头蹭了蹭身后的司煜，这才又看向了站在海边的红煜，“别站在那里了，一会儿要涨潮了。”
正如箬缘所说，确实涨潮了，但却和普通的涨潮不同。
蔚蓝的海水变成了血红，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屠杀。
司煜又变回了孩童的模样蹲在屋子里阴暗湿冷的角落发抖，而箬缘则在一旁轻拂着，阳光温暖。
红煜则是很兴奋，那片如同鲜血一般的海面，让他疯狂想要就这么沉入，他也这么做了。
那里全部都是血，全部都是人鱼的尸骸，他很喜欢这个地方，这样充满血腥味，充满死气的地方。
如果，司煜没有无意识的把自己的梦送入他脑中。
红煜见到了司煜梦里的箬缘，就如同他说的那般善良可爱、温暖明媚，让他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一次又一次，红煜根本不知道那梦境反反复复了几次。
他只知道，在醒来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躺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冰冷的骸骨，而是总是笑着喊他的箬缘。
“煜，快过来～”
一旦有了同一个念头，他和司煜的联系便也彻底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