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天黑，大家也没看清，就知道程营长的媳妇是个打扮得特别土，又黑又壮的妇人。
不少人都为程营长感到可惜。
那么俊朗优秀的一个男人，居然配了个乡下媳妇。
军区里多少有文化的姑娘都心仪他，谁知道，竟然输给了一个哪哪都不出挑的。
慕舟吃着饭，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大家说的竟然是她。
她低头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虽然不是多么瘦的身材，但怎么也算不上膀大腰圆吧……
黑……倒是黑了点，不过她身上白，脸的话以后养一养总能养回来。
其实她脸容易晒红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皮肤尤其白，所以夏日在地里一晒，总是轻易就红成一团。
慕舟又吃了一大口菜，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一抬头，赵丽芳已经端着饭坐到她的面前。
赵丽芳嗓门大，没说几句，大家瞬间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就是程砺峰的媳妇。
一时间，众多目光看过来。
有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慕舟穿得是她自己做的棉袄，布料用的大红色的，还点缀着花朵。
这是她最体面的衣裳了。
这件棉袄没穿过几次，连补丁都没有。
其他的，都是捡来的别人不穿的，早就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
可惜，这件棉袄在乡下还算件好衣裳，在城里，那可就妥妥的穿不出门去了。
如今的时代早已大变样，受新思想影响，城里人穿得特别洋气。
即便是冬日里，也各个都是靓丽的风景线。
如此一来，慕舟穿得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也有人觉得奇怪。
觉得她没有传说的那样不堪。
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脸颊微微带点肉，唇角一翘起来，看着就讨喜。
起码看脸，和程营长倒是很配。
这些视线慕舟统统不理，只安静的吃着饭。
赵丽芳倒是很热情，知道她才来，约她明天去供销社，买点生活必需品。
慕舟正有此意，就没拒绝。
*
程砺峰直奔食堂，梁南天差点都没追上。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一结束就没影，跑这么快干什么。”
“忙。”
程砺峰一个字敷衍的回应他。
梁南天自然不愿就这么被打发。
见他要打饭带走，正要问为什么，脑子一转忽然想起那个小姑娘。
对了，程砺峰是有媳妇的人了。
他忍不住问道：
“你跟你那媳妇，从前不是连见都没见过吗？”
感情有那么好吗？
还每天来打饭。
让她自己出来吃不就好了。
今天食堂炖了鸡，程砺峰多打了一份，抽空看了梁南天一眼：
“你不懂。”
“……”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梁南天的话都被哽住。
程砺峰那眼神，好像他多么可怜一样。
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有媳妇了。
他才有媳妇几天，才脱离单身汉几天，能有什么感悟。
梁南天气得肝疼，也多打了一份炖鸡。
*
程砺峰拎着盒饭，脚下步伐极快，没多久就到了招待所。
外面冰天雪地，饭盒里的饭还是热的。
慕舟一听敲门，就赶快跑过来打开门，将人迎进来。
“回来啦。”
背对着灯光，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阴影里又带着光晕。
将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映照的更是亮晶晶。
有那么一瞬间，程砺峰觉得这间小小的招待所单间，竟然给了他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他呆站在那里。
迎着慕舟疑惑的视线，程砺峰慌乱移开目光，把盒饭摆出来。
炖鸡是慕舟的最爱，她吃得饱饱的。
程砺峰看着她。
明明也没有几天，可他好像就是习惯了和慕舟一起吃饭的时候，自觉放慢吃饭速度。
吃饭对他来说，不再仅仅只是维持生命的手段。
它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甚至，看着慕舟每次吃饭吃得很享受，他都有种莫名的触动。
慕舟一个抬头，他瞬间垂下眸子，闷头吃了口米饭。
只听慕舟道：
“我之前找裁缝定了一身新衣服，还有棉袄，今天拿回来了，一共花了二十多。”
程砺峰抬了抬头：
“怎么不直接买？”
“直接买的话，一件棉大衣要三十多块呢。”
虽说钱都给了她，慕舟恨不能把商店里的好看衣服都拎回家。
但，也只是想想。
她才刚来，还得维持一下人设。
无论哪个时代，勤俭节约才是美好品德。
程砺峰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我那里还有不少钱，你不用省着。”
他的补贴不少，从前他也没地方花，攒下了许多。
慕舟看了他一眼，知足的道：
“没关系的，我现在白吃你的白住你的，总不能还乱花钱。”
程砺峰没再多说，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等休假就带她去城里百货商店。
*
半个月后，房子终于下来了。
眼下大院里除了小院子之外，还有筒子楼。
见慕舟朝着楼房看去，程砺峰道：
“楼房今年没有名额了，只有院子能申请。”
慕舟忙道：
“我喜欢院子。”
现在的筒子楼面积小，很多厨房都是公用，还不如住小院子呢。
起码独门独户。
慕舟出现在家属区，自然又引来不少人围观。
大家热情的打着招呼，程砺峰也介绍的坦然：
“这是我媳妇，慕舟。”
慕舟一路“大姐”、“大娘”、“嫂子”的喊过来。
她在这家属院里，算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了。
房子已经修整好，就连墙面都重新粉刷过。
屋子里的柜子，也是程砺峰询问过慕舟后新打的。
这间小院不大不小，有三间房和厨房，院子斜后方还有厕所。
倒是一应俱全。
两人东西都不算多，一个上午，东西就全都搬完了。
程砺峰干活很利索，慕舟这个干惯农活的人都有些没跟上他的速度。
最后，弄得她出了不少汗。
她有些热，就去屋里准备换身薄一些的棉袄。
慕舟的包袱行李在另一间房，她和程砺峰分开住。
进卧室后，将门随手带了下，慕舟找出要换的衣服，就把厚棉服脱了下来。
她里面穿了件黑色毛衣。
毛衣是邻居姐姐穿不下给她的。
其实，她穿也有些紧，毛衣整个贴在了身上。
但架不住这毛衣新，慕舟舍不得扔，这才一直穿着。
她正要拿起短袄，就听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嘎声。
她转头，正和程砺峰的视线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