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人愿意吗？”安德烈鹰隼般的眉头皱起来。
灰色塔楼的会议室内寂静地像一个停尸间。
纵使安德烈的嘴上说出花来，在座的团长们也不是热血上头的傻小子。
金钱，美女，权力，这些东西只有活人才有资格享用。
想用几句战前动员就把人骗去埋骨平原深处调查巫妖，还是传奇级的巫妖，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梅琳冒险团这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传奇级的冒险者，在传奇级的魔物面前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大多时候他们都能够幸运地避开传奇级魔物，但谁又能保证自己总是如此幸运，更何况，这次的目标竟然还是一只传奇级的巫妖。
“呵呵。”艾吉冷笑一声，这个秀美的吟游诗人，只一个简单的冷笑，仿佛就带着莫大的讽刺意味。
“我倒是很想知道，国家的骑士团去哪儿了？这个国家已经孱弱到需要冒险者来守护了吗？”
安德烈没有说话，艾吉却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东线战事？对外扩张？打自己的人族同胞分不出兵是吧。”
“艾吉，我警告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安德烈浓黑的眉毛近乎挤压在一起，这里的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愤怒。
“安德烈，你变了，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今天的样子！”
艾吉的声音，坚决而有力地回响着，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既然你怎么想叫人去送死，你不如让梅琳冒险团去调查好了，反正他们死伤已经够惨重了，正好散发点余热。”
“卡琳团长你说对吗？”
艾吉不断拱着火，反对这件事的人越多越好，他需要更多的盟友。
卡琳看了看争锋相对艾吉与安德烈，冰冷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如同一个机器人。
“好，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就我们去。”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
“再深入一趟埋骨平原，还要调查传奇级巫妖？”酒馆里，马提亚拍案而起，这个盗贼的声音并没有淹没在喧嚣的酒馆中。
整座酒馆霎时间安静下来，望向马提亚他们的眼神好像望向一群死人。
这里是真正的边境城市，与埋骨平原外围接壤，也是英德兰公国的最外围。
这个普通的酒馆中有戍边的守卫，有成名已久的冒险者，不需要多么的见多识广，就连这里端茶送水的侍者也能明白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团长，为什么，我们今年不是已经远征过一次了吗？”作为一个传奇级的盗贼，马提亚的样子实在有些失态。
此时，酒馆不少人已经认出了马提亚等人梅琳冒险团成员的身份。
默默地喝着酒不说话。
他们很清楚原因，酒席间甚至有另外几个传奇冒险团的团长，他们将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敢看向梅琳冒险团。
“你疯了吗？”
说话间，一个吟游诗人站起来，这个一贯潇洒的吟游诗人失去往日的风度，那双眼睛恶狠狠地朝着卡琳那副钢盔坚甲望去。他似乎要把那副铠甲用炙热的目光烫一个洞，好让他知晓卡琳的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
他是艾吉，排名第四的传奇冒险团的团长。
他原以为卡琳纵使不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也会沉默不语，虽然曾经排名第三十四，但现如今这个冒险团已经是元气大伤，就连副团长梅贝尔都已经战死。
凭什么再进一次埋骨平原？
“你说得很对，让我们冒险团前去调查，的确可将损失降到最小。”
卡琳的声音依旧冰冷而没有起伏。
“你少放屁。”艾吉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们队伍里剩下的这些家伙，恐怕能不能把情报活着带回来都是问题。”
“我们回不回来不重要。”卡琳这样说着，冒险团的其他成员的表情各异，“我会想办法把情报传回来的。”
“我不干了。”马提亚一甩袖子，径直朝酒馆外走去，“你自己找死，就不要带上我们，我可不是为了送命才呆在冒险团里的。”
卡琳一脸平静地注视着离开的马提亚。
“还有要走的吗？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静默良久，又是几人离席。
“团长，我也...”
“我也是。”
......
到最后，原本坐满的大圆桌只剩下卡琳，莉雅丝，还有一个慢悠悠喝着麦芽酒的精灵女猎手。
艾吉见此情景，笑了。
“这就是卡琳团长的号召力吗？三个人，去了也是送菜。”
卡琳没有理会艾吉，而是看向那个精灵女猎手。
“莎娜，你怎么不走？”
莎娜尖尖的耳朵上下摆动着，浅绿色的头发扎在一起，看起来相当干练。
“喂，不问他们为什么走，却问我这个老朋友为什么留下吗？”莎娜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她还能有闲心开玩笑了，“而且，精灵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
莎娜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竟然浮现出落寞的表情。
“莉雅丝，你...不能去。”卡琳犹豫了片刻，最后这样说道。
“为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会抛弃同伴的牧师。”虽然不久前还在生卡琳的气，但此刻，莉雅丝的立场却非常坚定。
艾吉看着眼前的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卡琳之所以答应自己的提议，又将自己的队友赶走，只是想找个理由去死罢了。
不该打扰勇士赴死的决心。
这一点，身为冒险者的他很清楚，身为吟游诗人的他也很清楚。
能够为了守护国家而死，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己不应该挑拨一个圣骑士的。
“要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艾吉的话语终于不再带着嘲讽，“哪怕你们的牺牲或许只是徒劳，我仍然愿意将你们称作英雄。”
这个吟游诗人或许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怕死。
卡琳看向酒馆外，人群慵懒地移动着，街道上各异的人群移动着，披着风衣的旅人默默前进着，几个半兽人商贩摇晃着铃铛，铁匠铺的熔炉里吞吐着火舌，精装的矮人手里拿着黑黝黝的铁锤，腰配利剑的守卫在城市间巡视。
等到巫妖带着亡灵大军碾压过来，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废墟和泡影吧。
不过，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