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满身遍野的枯叶被沉沉的压在雪花之下，越积越多，越积越多，直到除了白色再无第二种色彩，京城也已是银装素裹。
言泽卿站在院中石桌前，抬手轻轻抚摸着眼前红色的梅，目光略显暗淡，直到听到身后来人，他才又转身撇下那红，进了屋。
吱嘎吱嘎。
炭火燃烧，丫鬟们又新添了一些炭火，收了冷水换上热茶，很快就又重新恢复安静下来。
“猫儿呢？”
“回少爷，猫儿刚刚跑到了前院，大概是又去找表小姐玩去了。”
言泽卿只是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又看了一眼窗外，披上斗篷出了门。
“表哥，你来啦。”孟纸鸢正无聊地捏着猫耳朵，看猫儿吃糕点，听到下人来报，立马面上挂上笑，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直到真正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才收了步子，捋了捋发丝，慢慢走过去，只是眸子愈发明亮。
“表哥，外面冷，要不进去坐会儿吧，里面暖和。”孟纸鸢瞪了一眼跟在言泽卿身后连把伞都不知道帮主子打的丫鬟，抬手就要拉着他进去。
言泽卿咳嗽一声，不着痕迹抬手捂了下唇，恍若无意避开孟纸鸢伸过来的手，面上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笑，“鸢儿，我此行是过来接猫儿，就不进去了。”
孟纸鸢面上带了些失落，“那好吧，表哥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表哥了。”
扭过头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小南，你去把猫儿抱出来。”
丫鬟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一只吃的圆滚滚的猫。
言泽卿接过，轻柔的拂去小猫下巴上沾着的渣，感觉又沉了不少，眼底带上了笑意。
孟纸鸢看着一直对她进退有礼，但更显疏离的表哥这么温柔的对一只猫，眼底不由得带上了一些羡慕。
她若是那只猫该多好，吃味道，“表哥，这到底是谁家的猫啊，感觉你对猫比对人都好。”
言泽卿抬眸，宽大的袖子挡住将要飘到怀中的风雪，闻言只是笑了笑，“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养的，只是他不在了。”
“啊？”孟纸鸢捂住了嘴，不在了啊，眼底都是懊恼，连带看着小猫目光中也满是歉意。
“对不起表哥，我不知道，都怪我嘴笨，总是问些不该问的。”
“无妨，你不知道罢了。”言泽卿，“那表妹，我就先回去了。”
“好，表哥慢走。”
直到看不见人影，孟纸鸢还懊恼的站在院子里。
小北与小南对视一眼，倾了倾油纸伞“小姐，外面凉，我们进屋吧。”
孟纸鸢转身面对两人“你们说，表哥不会怪我吧，我可真不会说话啊，好不容易等到表哥来找我一次，我都没把握住……”
“小姐，表少爷待人温和，况且不知者无罪，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表少爷是不会怪您的。”小北安慰。
“小北说的是，猫儿喜欢到我们院来找小姐，到时我们多多喂它一些好吃的，总能再见到少爷的。”
“真的吗？”孟纸鸢这才转身回去，边走边向两人证实。
这边，言泽卿把小灰猫塞进衣袍里，跨过大门走出言府。
……
明漾甩开身后的家仆，用刚学会没多久的三脚猫功夫跳进另一个院子。
只见小小少年坐在院中饮着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恍若守株待兔。
这兔子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明漾拍了拍蹭在身上的雪，走过去先声夺人，“小小年纪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哥我，就这么看着我被人追，还一声不吭的吓唬我。”
小少年：“？”
“那既然兄长对我如此不满意的话，就请原路返回吧。”说着指了指明漾反过来的墙，耸了耸肩。
然后就被人捏住腮帮子子往外扯，明漾冷笑，“你再说一些我不想听的试试。”
“兄长，我错了，您喝茶。”少年认错飞快，顺便递上一盏新茶，“我尝过了，很好喝，父亲刚从国师府讨回来的。”
明漾抿了一口，疑惑“那老头不是最爱茶了吗，怎么给你嚯嚯？”
“兄长聪慧过人，我从书房偷过来的。”
“呵，就知道。”明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久久没有动，像是哀伤“小沐啊，兄长不想在家里了，你帮我打掩护让我离开好不好？”
关沐看到兄长失去自由，他其实也不好受，只是他更怕失去这个兄长，祈求“兄长，你就听父亲的，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第一次兄长离开，一走就是一整年，说是游历世界结果被土匪打伤，缠绵病榻月余差点死了。
第二次，父亲严防死守还是让不长记性的兄长给溜走了，等再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意志消沉，痛不欲生。
第三次，兄长不满家里人安排与人私奔…但待到把人找回来却发现他失去了所有记忆……
不认识了，不认识父亲母亲，也不认识他了，可他怎么能把他当做陌生人！
所以他讨厌那个女人，恨不得杀了她，她凭什么一来就夺走了他最依赖敬重着的兄长！
他还是后来才知道兄长原来早在几年前便喜欢上了之前一同被土匪抓住的女子。
只是那女子自知她已不是完璧之身便一直拒绝兄长。
兜兜转转，最终那女子还是被兄长打动，只是父亲母亲，以及祖母始终是横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
他们不允许宗室子弟娶这样一个女子，哪怕这个女子失身并非是她的错……
兄长走了，连同那个女子一起，自请去敌国做探，抛弃了宗室子弟的身份，也抛弃了他们。
从此……杳无音讯。
后面发生了什么，那女子在哪里，兄长为何又失了忆，他们都不知道，兄长也不知道，关沐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也不能再一次失去兄长了。
但……
“不好。”明漾拒绝。
“无所谓，只要兄长好好的就行。”少年释然一笑，藏在眼底的阴郁逐渐蔓延，抬手帮明漾理了理略有些乱的发丝，扬声“来人，把大少爷送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