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警觉
叶尘指尖残留的冰凉鳞片触感尚未消散，蓝雪鬓角的月牙簪已垂下半缕流苏。
她借着整理发饰的动作，将广袖拂过叶尘手腕，古族密语凝成的光点顺着经络没入他灵台。
"；小心月光。"；这四个字在识海里炸开时，叶尘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檐角悬挂的祈福灯笼突然齐齐熄灭，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按住剑鞘。
蓝梦儿捏着灵果的指尖微微发白，修仙者首领举杯的手僵在半空。
叶灵儿蹦跳着要扑过来时。
"；诸位。"；叶尘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金石相击的铮鸣。
他右手指节叩在桌面的瞬间，三十六盏青铜灯自虚空浮现，将方圆十丈照得纤毫毕现。
灯影摇曳间，众人这才看清自己脚下都延伸着暗金色丝线，那些丝线正顺着庆功宴残留的灵力缓缓游向天穹。
蓝雪广袖中的星盘无声转动，她望着叶尘被灯影切割成碎片的侧脸，突然想起古族壁画上那位斩断天梯的先祖。
当叶尘抬脚踏碎第一根暗金丝线时，整座山门突然响起编钟齐鸣的幻听，修士们佩剑上的玉坠同时炸成齑粉。
"；不是天谴。"；叶尘剑尖挑起飘落的玉屑，看着它们在月光下化作游动的符鱼，"；比天谴更古老的东西醒了。"；他说这话时，蓝梦儿正用冰蚕丝缠住叶灵儿发间珠花，那些星髓石此刻正在疯狂吞噬月光。
修仙者首领突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他佩剑上镶嵌的避尘珠裂开缝隙，涌出的却不是魔气，而是粘稠如蜜的金色液体。
叶尘闪身扶住他的瞬间，突然听到识海里响起幼兽磨牙般的声响，仿佛有千万柄青铜剑正在石壁上刮擦。
"；退开！"；蓝雪突然厉喝，古族秘传的言灵术震得庭院古柏簌簌作响。
她素白掌心浮现的龟甲纹路与叶尘剑锋共鸣，将正要触碰到金色液体的几个修士掀飞出去。
那些液体落地即化作三足金蟾，鼓动的腮帮里传出令人牙酸的编钟余韵。
叶尘旋身挥剑的刹那，蓝梦儿的冰魄绫已卷住三只金蟾。
玄冰与金液相撞激起的雾气中，众人惊骇地看见每只金蟾背上都浮现半枚青铜符文。
当第七道剑光斩落时，所有符文突然拼合成完整的敕令，悬在月轮前的符纹竟与叶尘灵台深处的天道印记如出一辙。
"；跟着符纹轨迹！"；叶尘突然抓住蓝梦儿手腕，带着她凌空踏出禹步。
两人衣袂交缠间，冰魄绫搅动的月华凝成霜刃，精准劈在符纹最细弱的勾连处。
蓝雪同时咬破指尖，用血在虚空画出古族祭祀用的雷纹，与霜刃形成阴阳绞杀之势。
符纹崩裂的瞬间，整座山门的地面突然变得透明。
三万丈地脉深处，众人清晰看见青铜编钟的残骸正在自我修复，那些符咒缠绕的手臂已拼接出小半具无头尸身。
叶灵儿突然指着自己影子尖叫——本该是少女轮廓的阴影，此刻正呈现九尾妖狐的形态。
"；是共鸣。"；叶尘剑尖点在地脉幻象的心脏位置，看着波纹荡开的轨迹，"；我们庆功宴用的灵酒，贺礼中的星髓石，甚至..."；他转头望向修仙者首领腰间玉佩，"；诸位随身佩戴的法器，都在不知不觉间组成唤醒古尸的阵法。"；
蓝梦儿突然扯下发间银簪，簪头镶嵌的避毒珠正在渗出黑血。
她将银簪掷向月轮的瞬间，珠子突然爆开成漫天金粉，每粒金粉都映出地脉深处某个符咒的倒影。
叶尘顺势挥剑搅动金粉，剑锋过处竟浮现出完整的青铜法典虚影。
"；第三十七页。"；蓝雪突然开口，她脖颈后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叶道友，斩法典第三十七页的'；伪'；字诀！"；话音未落，叶尘的剑气已化作龙形，衔着蓝梦儿凝出的冰棱刺入法典虚影。
当冰棱撞碎某个扭曲篆文的瞬间，地脉深处的拼接声戛然而止。
然而胜利的欢呼尚未响起，叶尘突然反手将本命剑插入地面。
剑身没入三寸时，众人脚下突然浮现青铜色的年轮纹路，每个纹路间隙都渗出带着腥甜味的金雾。
蓝梦儿刚要结印，却被叶尘按住手腕："；别用灵力，它们在捕食道韵。"；
叶灵儿突然指着自己的影子惊呼，那九尾狐影正疯狂啃食着年轮纹路。
在众人骇然注视下，少女的影子突然转头露出人性化的讥笑，狐尾扫过之处，三位元婴修士瞬间化作青铜雕像。
"；是倒影咒。"；蓝雪扯断腕间珠链，九颗鲛珠落地成阵，"；用最原始的武技破坏纹路节点！"；她话音未落，叶尘已化作残影掠出。
没有灵力加持的凡铁剑竟发出龙吟，剑锋点刺的轨迹与蓝雪当年在古族祭坛见过的斩龙术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个年轮节点破碎时，月轮突然淌下血泪。
蓝梦儿趁机抛出冰魄绫卷住叶灵儿，少女狐化的影子在玄冰寒气中冻结成晶粉。
修仙者首领突然大喝一声，徒手撕开正在玉化的左臂，喷涌的鲜血竟在地面画出破煞符。
"；子时三刻！"；叶尘突然旋身将剑掷向空中，剑锋穿透月轮的瞬间，所有人耳畔都响起婴儿啼哭。
蓝雪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星盘上，二十八宿的星光突然挣脱月华束缚，化作锁链缠住正在消散的青铜法典虚影。
当啼哭声转为呜咽时，叶尘接住坠落的佩剑，剑身已布满蛛网纹。
他低头看向蓝雪用密语留下的掌心印记，发现那四个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月蚀将至"；。
而蓝梦儿正在检查叶灵儿珠花时，突然发现所有星髓石内部都凝着半枚青铜眼瞳。
蓝雪整理着散乱的鬓发走向叶尘，月光映得她脖颈后的鳞片忽隐忽现。
当她的影子与叶尘的重叠时，那些鳞片突然化作流转的古老符文，又在下一瞬恢复成肌肤应有的莹白。
蓝雪指尖尚未收回的鲛珠泛着潮意，却在触及叶尘衣袖时蒸腾成细碎星辉。
她仰头望着对方下颌绷紧的弧度，方才镇压青铜法典的斩龙剑意还在经脉里震颤，"；叶大哥的剑道..."；未尽的话语被夜风卷走，化作耳畔一缕带着檀香的温热吐息。
叶尘忽然反扣住她手腕，陨铁剑鞘上的饕餮纹咬住月华，在两人相贴的袖口烙下流动的暗纹。
修仙者首领适时咳嗽着背过身去，腰间玉佩叮咚声里藏着促狭笑意："；年轻人就是气血旺，这青铜煞气都压不住。"；
"；蓝姑娘脖颈后的鳞片..."；叶尘忽然压低声音，拇指擦过蓝雪后颈。
那些若隐若现的符文在他触碰的刹那化作游鱼，顺着脊柱窜入广袖深处。
蓝梦儿捏碎冰晶的脆响恰在此时传来，玄霜寒气冻住满地星髓石碎屑，也冻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晦暗。
地面突然传来细密震颤。
叶尘剑眉微蹙，抬脚碾碎三寸外的年轮纹路，却在灵力迸发的瞬间感知到某种粘稠阻力。
他瞳孔深处金芒暴涨，本命剑发出困兽般的嗡鸣——那些破碎的青铜纹竟如附骨之疽攀上剑脊，将渡劫期威压蚕食成细沙。
"；天道禁制？"；蓝雪指尖凝出古族血契，却见符纹刚触到剑身就化作青烟。
她突然踉跄着撞进叶尘怀里，两人交叠的影子里，九条狐尾正撕咬着某种无形枷锁。
叶灵儿发间的星屑突然迸射，在虚空拼出半张青铜面具的轮廓。
修仙者首领猛地掀开外袍，露出脊背上狰狞的旧伤。
那道横贯肩胛的剑痕突然渗出金液，在空中凝成古老篆文："；诸位！
我宗禁地有记载这种..."；他话音未落，叶尘已并指为剑划开虚空，裹着众人瞬移至藏书阁。
百年尘封的典籍簌簌而落，蓝梦儿甩出冰魄绫卷住某个青铜匣。
匣盖开启的刹那，三十九盏长明灯同时爆燃，火光里浮动的尘埃竟组成远古战场幻象。
叶尘伸手触碰某个持戟战士的虚影，指尖却穿过三千年前的月光，摸到册泛黄的《荒古纪年》。
"；第七纪元神陨时代..."；蓝雪素手抚过残缺的书页，鳞片与纸张摩擦出奇异韵律。
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某个图腾上，那原本模糊的饕餮纹竟化作流动的金液，与叶尘剑身的青铜咒文产生共鸣。
叶尘突然按住疯狂震颤的剑柄，额间天道印记烫得惊人："；不是禁制，是契约。"；他剑锋所指处，典籍陈列架轰然倒塌，露出背后壁画——画面里被斩首的巨人正与地脉深处的无头尸身重合，心口插着的正是叶尘手中制式的青铜剑。
蓝梦儿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冰魄绫缠绕的皓腕浮现锁链状瘀痕。
叶灵儿慌忙去扶，却被反震得撞在青铜灯柱上。
灯柱表面的铭文次第亮起，在地面投射出星图模样的阵纹，与蓝雪先前布置的鲛珠阵完美契合。
"；站坎位！"；修仙者首领突然暴喝，徒手撕下脊背皮肤。
鲜血淋漓的皮肉在空中燃烧，照亮阵纹缺失的玄武星宿。
叶尘顺势掷出本命剑，剑尖挑着蓝梦儿凝结的冰晶，精准嵌入阵眼。
地动山摇间，壁画里的巨人突然抬手按住心口剑柄。
叶尘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脆响，渡劫期威压硬生生抗住时空乱流。
他染血的食指在虚空画出半枚敕令，与青铜剑上的咒文拼合成完整的天道符诏。
"；原来如此..."；蓝雪突然拽断颈间珠链，九颗鲛人泪坠入阵纹，"；叶大哥，这是荒古时期的认主仪式！"；她广袖翻飞如蝶，古族祭祀舞步踏出的涟漪与星图阵纹共振。
叶尘福至心灵地咬破指尖，将精血弹向壁画中巨人的断颈。
整座藏书阁突然虚化成水墨幻影。
众人脚下变成流淌着星砂的河床，河底沉浮的青铜碎片正在重组为法典。
蓝梦儿突然将冰魄绫甩成圆环，冻住即将成型的法典封面："；快看第三十七页的位置！"；
叶尘的剑气后发先至，却在触及书页时撞上透明的时空壁垒。
他喉间泛起腥甜，渡劫期的灵力竟如泥牛入海。"；给我开！"；本命剑突然脱手飞出，在众人惊呼声中自行演练起某套古老剑诀。
剑光过处，虚空裂开细缝，隐约露出地脉深处涌动的青铜洪流。
修仙者首领突然抛出一枚龟甲，裂纹中渗出暗金血液："；是时候了！"；叶尘瞳孔骤缩，认出这竟是记载中玄武圣兽的遗蜕。
他并指抹过剑锋，以血为引画出与龟甲裂纹相同的轨迹，本命剑终于刺入时空裂隙。
"；咔嚓——"；
青铜法典第三十七页应声而碎，地脉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蓝雪脖颈后的鳞片突然剥落，在空中拼成钥匙形状插入阵眼。
众人眼前闪过刺目白光，再睁眼时已回到现实，典籍散落的地面浮现出完整的上古舆图。
"；极北...天缺渊..."；叶灵儿念出舆图标注，腕间银铃无风自动。
蓝梦儿突然捂住心口，她灵台深处尘封的记忆碎片正在松动，某些冰封的影像与舆图上的山脉走向逐渐重合。
修仙者首领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坠地成金："；二十年前...咳...极北有星陨..."；他脊背伤口涌出的金液突然化作箭矢，直指舆图某处。
叶尘本命剑自动归鞘，剑柄温度烫得惊人。
就在众人准备细究时，藏书阁地面突然塌陷成漩涡。
蓝雪甩出的鲛纱尚未触到梁柱，整座建筑已如流沙般坍缩。
叶尘左手揽住蓝雪，右手剑气化作囚笼罩住众人，却见塌陷处涌出的不是砂石，而是粘稠如蜜的青铜色雾霭。
"；别动用灵力！"；蓝梦儿的警告迟了半拍。
修仙者首领护体罡气刚起，整个人就被浓雾吞噬，只留下半截佩剑在空中打转。
叶灵儿腕间银铃突然炸开，飞溅的星屑在雾中烧灼出人形孔洞，隐约可见其后扭曲的星空。
叶尘突然将本命剑插入脚下虚空，剑身没入三寸便再难推进。
某种超越认知的吸力撕扯着众人神魂，蓝雪脖颈后新生的鳞片开始片片倒竖。
当最后一块地砖消失时，众人看见青铜雾霭深处睁开九对猩红竖瞳，每只瞳孔都映出他们命运长河里的某个瞬间。
蓝梦儿的冰魄绫突然自行崩解，玄冰碎片在雾霭中拼成残缺的星象图。
叶尘在失重瞬间握紧蓝雪的手，本命剑发出的悲鸣与雾中传来的编钟声形成诡异共鸣。
当青铜色完全吞没视野时，众人最后看见的是舆图上"；天缺渊"；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