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与君遥雪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肃穆的君府。
穿过最后一道戒备森严的门廊，喧嚣与灯火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与府内的清幽形成了鲜明对比。
展现在眼前的，便是号称邪土第一城的天邪城夜景。
即便已是夜幕深沉，这座巨城依旧没有沉睡。
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以巨大的青黑石板铺就，被街道两侧密密麻麻悬挂的各式灯笼、以及某些店铺自发光芒的招牌映照得亮如白昼。
街道两旁，楼阁林立，鳞次栉比，建筑风格粗犷而诡异，多采用深色石材或巨木。
屋檐角常凋刻着狰狞的兽首或扭曲的符文，散发着浓郁的邪道气息，却又不失繁华与气派。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除了随处可见气息彪悍、携带兵刃的邪修，也有衣着华丽的商人、大声吆喝的摊贩、表演杂耍的艺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异族。
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焦香、酒肆飘出的醇烈酒气、药材铺的古怪药味、脂粉铺的甜腻香气……
喧嚣声浪更是震耳欲聋，讨价还价声、呼朋引伴声、车辆辘轳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擂台比斗喝彩声……交织成一曲充满野性与生命力的邪土都市交响乐。
林渊与君遥雪并肩走入这沸腾的街道洪流。
两人皆气质出众，林渊身形挺拔，黑衣束发，虽刻意收敛，但历经大战与突破后那份沉稳内敛又隐含锋锐的气质难以完全掩盖。
君遥雪明眸皓齿，天生丽质，出身顶级世家的尊贵与少女的骄矜交织，同样引人注目。
果然，没走多远，便有不少目光聚焦过来。
“快看！那是君家的大小姐君遥雪！”
“她旁边那位……我的天，是林渊！葬帝原里那位力抗邪君、召唤邪帝残念的英雄林渊！”
随着葬帝原内部分影像的流传，林渊的相貌和事迹早已在天邪城内传开。
“真的是他！比影像里看着还年轻！气息好沉稳！”
“君小姐怎么会和林渊走在一起？看方向，好像是要往内城核心区去？”
“这还用问？英雄配佳人呗！林渊如今可是咱们邪土的大功臣，年轻一辈的翘楚，连君无夜公子都公开承认不如他。君家若是想结交，联姻岂不是最好的方式？”
“有道理！你看君小姐那模样，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能和这位走在一起，本身就说明问题啊！”
“啧啧，郎才女貌，倒是般配！若真能成，也是一段佳话！”
议论声虽刻意压低，但又怎能瞒过修士的耳目？
尤其是一些关于“联姻”、“般配”、“君小姐是否喜欢林公子”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的飘入耳中。
走在前方的君遥雪，娇躯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俏脸绷紧，贝齿轻咬下唇，原本只是有些不情愿的脸色，此刻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
“哼！”
少女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蓦地停下脚步，侧过头，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如同冰刃，冷冷地扫向声音传来的几个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正兴高采烈议论着的修士们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这位大小姐对视。
在这天邪城，君家就是天，君遥雪的脾气和能量，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修士能招惹的。
见众人噤声，君遥雪这才收回目光，脸色依旧冰冷，也不看林渊，径直向前走去。
林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君家大小姐，脸皮倒是挺薄，性子也够傲。
他摇了摇头，并未多言，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既未刻意靠近，也未落下太远。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繁华喧闹的街道上穿行。
君遥雪显然心情不佳，一路上一言不发，更别提为林渊介绍天邪城的什么风物景致了，完全就是一副带路工具人的模样，冷着俏脸，目不斜视。
林渊对此并不在意，反倒乐得清静。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几条宽阔的街道，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环境也安静了许多。
最终，君遥雪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到了。”
林渊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眼前是一座高约九层的塔楼式建筑，通体呈暗银色，在周围灯火的映照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
塔身并非规整的圆柱或方形，而是以一种玄奥韵律的方式层层叠加、错落有致，表面雕刻着无数细密繁复的图案，隐隐有着空间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整座建筑静静矗立，与周围那些充满邪道风格的楼宇格格不入，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神秘莫测的气度。
塔楼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非木非金的古朴牌匾，上面以某种大道笔触书写着三个古篆大字——天机阁。
字迹似乎蕴含着奇异的魔力，多看几眼，便觉心神摇曳，仿佛要陷入无穷的推演与信息之中。
“这便是天机阁么？”
林渊轻声感叹：“仅仅只是一个分部，便有如此气象，着实不凡。难以想象，其总部又会是何等壮观景象。”
君遥雪启唇道：“天机阁传承久远，势力遍布大陆，底蕴深不可测，向来以神秘与超然着称。其建筑自有其道，与寻常势力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说完，便向那敞开的宏伟门户走去。
林渊紧随其后，迈入天机阁内。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内部一片静谧。
大厅异常开阔，高有十数丈，穹顶之上并非砖石，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星空幻影，无数光点明灭，如同星河倒悬。
柔和的光芒洒落，照亮了整个空间。
大厅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辉。
内部装饰简洁到近乎空旷，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有几根粗大的、同样凋刻着玄奥符文的银色立柱支撑着穹顶。
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十数人散布在大厅各处。
他们或独自静立，仰望着穹顶星图陷入沉思。
或三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每个人都显得颇为专注，与外界街市的喧嚣浮躁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不像寻常商铺或势力据点，一进门就有热情的伙计迎上来。
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有最内侧的一面银色墙壁，设有一张古朴的木质长案，案后坐着一位身着灰色布袍、头发稀疏花白的老者。
他双目微阖，似在假寐，又似在神游天外，周身气息若有若无，与整个大厅的环境融为一体。
君遥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老者，对林渊低声道：
“那位便是今日轮值的天机阁长老。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去问他便是。记住，天机阁的规矩是等价交换，你想知道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代价未必是灵石，也可能是信息、承诺，或者完成某件事。而且他们不保证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只能保证尽力推演。”
她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便不再多言，自顾自走到一边，随意地打量着穹顶的星图，显然不打算参与林渊的询问。
林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凝神感知了一下那灰袍老者，心中微凛。
对方气息深邃如古井，看似平和，却给他一种面对浩瀚星海般的渺小感，绝对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
他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向那长案走去。
来到案前约三步距离，林渊停下脚步，拱手道：
“晚辈林渊，见过老先生，深夜叨扰，实有要事相询，还望老先生能为晚辈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