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居和蘼汀院虽然同在四进院,可两个院子一东一西在不同方位,且占地面积都很大。
以平时的路程来说,并不远,大概走个六七分钟就能抵达蘼汀院,可现在这种危机的情况,哪怕多出来一分一秒,对即将受到伤害的老太太来说,那都是致命的。
脑梗,三个月离世啊!
裴家才送走崔雪蘅,若是时隔几个月老太太再离开,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孟笙和蘼汀院的佣人保姆都没有直接的联系方式,不然一个电话过去其实更要方便得多,也可以给裴绥打电话,可她也不敢赌裴绥这会有空能接到电话。
她越跑越快,经过大大小小的廊芜,穿过中间一个个小院子,她花了三分钟终于跑到蘼汀院的院门口。
连气都没喘匀,毫不犹豫地往主院里冲。
率先看到她的是站在院中的保姆阿娟,她身后就是小佛堂,离小佛堂的大门大概有个七八米的距离。
看孟笙跑这么快,她有些诧异,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孟笙。
关心地问,“孟小姐,您怎么了?”
一边问,她往孟笙身后看了眼,只看到几个满脸茫然无措的佣人,“出什么事了?”
“奶奶呢?”孟笙闭了闭眼,将那口气喘匀后,那张紧绷沉静的脸上迸发几分凛冽,“奶奶人呢?”
阿娟被她这凌厉的样子弄得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指着身后那扇门道,“老夫人……在佛堂,正和顾小姐聊……”
话还没说完,孟笙便已经朝那扇门冲过去了。
“孟小姐!”阿娟诧异惊呼了一声。
佛堂是特别需要安静的地方,所以隔音效果很好,即便是外边在吵架打架都影响不到里面。
所以阿娟那一声惊呼里面的两人并没有听到,反倒是门猝不及防被孟笙撞开的动静让老太太和顾瓷都吓了一跳。
顾瓷浑身一凛,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是蘼汀院的佣人拿着扫帚拖把打进来了。
对眼前这死老太婆的劝谏和说教感到十分厌烦和憎恨而变得些许狰狞痛苦的表情,刚生出了想让这老太婆长眠的恶念也就这样被打断了。
孟笙抬眼望去,就恰好捕捉到了顾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扭曲。
眸光微侧,再看老太太安然无恙地坐在蒲团上,她神经上的紧绷彻底松懈下来了。
还好,还好赶上了。
奶奶没出事。
“笙笙?”老太太看到她也颇为诧异。
孟笙深呼吸了一口气,狠狠将浮躁加快的心跳声平复下来,走到老太太面前,拧眉凌厉地望着顾瓷,“你想做什么?”
顾瓷一怔,心口狠狠一跳。
虽然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让她滞了几秒,但她的情绪还是收敛得很快,之前孟笙捕捉到的那副阴狠,狰狞的顾瓷好似是幻觉。
这会又恢复成平时那副柔弱温和不染凡尘的白玉兰形象了。
她眸光柔软,表情很是无辜,“什,什么?我……我没想做什么……”
孟笙看着她装得毫无破绽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可面上和眼底泛不起半分笑意,只有冷冰冰的寒意,“是吗?你真的没想做什么吗?!难道不是我来得及时的缘故?顾瓷,做人,最基本的是良心,演戏前,不妨摸摸你自己的良心,看你对得起谁!”
顾瓷那张还没好完全的脸此刻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对得起谁?
她这短短30年里,对得起谁?
能在那两种几乎等同于绝症面前活到这个年岁,已是不容易。
如孟笙所说,顾瓷对得起过谁?
顾原和柳令仪这对父母?还是从小疼她爱她的姐姐顾清潋?
亦或是从小把她当成亲孙女一样看待的裴老太太?
前者她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亲人,而对后者,她更是起了杀心。
这样的念头只在顾瓷的脑海里出现了五秒不到的时间,她甚至都不愿去深想,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对老太太起杀心也是因为这死老太婆一点也不向着她,每句话都在戳她肺管子,在教她做人做事,若是小时候,她还会听,觉得裴奶奶说得都对,都是在关心她。
可现在听着这些话,她只认为这死老太婆在为孟笙扫清她这个障碍,想让她滚得远远的,不要再招惹孟笙和裴绥。
她顾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了。
心里极大的落差让顾瓷宛若深处沼泽,越挣扎陷地越深。
她暗暗磨着后槽牙,压制着心底滔天的怒火和怨恨,再次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更是要落不落的,惹人怜惜。
“孟小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们之间有误会,包括上回那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解释清楚的,但你不给我机会,今天我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着你了,让你这般针对我……”
说着,她停顿了下,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泪水顷刻间落了下来。
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她又看向老太太,“奶奶,您说得没错,我心里是有执念,可……我只是放不下,您刚刚说的那些,我明白,这件事情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若是早知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我怎么也不会……”
说到最后,她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声甚至都要盖过了那些诉说。
带着浓厚的后悔和不甘。
这些话无疑是她的肺腑之言。
可事已至此,谁也无法让事情再重新来一遍。
连她的重生,都只是回到往后倒转了个两三年而已,离她当初毅然决然出国还要相隔四五年。
这样的距离是她无可奈何的。
她拼了命想回到当初出国前,哪怕是回到刚到国外那段时间也好啊。
她也有反悔的机会,可谁又能想到孟笙也重生了,提前拆穿了那桩虚假婚姻,完美避过了余琼华给她设下的陷阱。
还和裴绥提前相识了。
“对不起。”
她好似还有千言万语的苦楚要说,可到最后,看着孟笙那张冷漠的脸,眼神飘忽了一瞬,垂下眼眸,凝聚成了这憋闷又无力的三个字,抓起桌上的口罩跑出了佛堂。
外面的保姆和佣人也都懵了,一个个都没阻止,只眼睁睁看着顾瓷哭着跑回了自己房间。
孟笙敛了敛眉,眼底波澜不惊,完全没被顾瓷那番话给影响到分毫。
对于顾瓷是个戏精的事实,她早有精准的认知了,顾瓷现在再怎么演,她都会觉得假。
即便是真的,那也假。
狼来了的故事看来并没教会顾瓷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