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小八决定回去告诉姚寅笙。他记住了这个地方的位置和特征,然后转身沿着来路,穿透一层层岩壁,朝着有光亮、有姚寅笙等待的山洞方向快速跑回去。
自小八消失后姚寅笙就盯着手表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小八依旧没有回来。山洞内的气氛渐渐从期盼变得有些焦灼,小黑也站起来盯着小八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姚寅笙的心慢慢提起来,虽然小八是灵体,寻常物理危险奈何不了他,但这片区域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岩层深处隐藏着什么。
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小八散发着光晕的小身影终于钻出来。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困惑,小脸上没有出发时的兴奋,反而带着难以描述的懵懂表情。
“小八,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八来到姚寅笙面前,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有一个地方......那里有水......有好多水......但是那里黑乎乎的......小八看不到有什么......”
小八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寒冰,让原本因找到线索而略显振奋的队伍失去热情。一个只有无尽黑暗与水声的神秘水域,这听起来与传说中充满生机与祥和的香巴拉或雪界相去甚远,反倒更像某种潜藏在山脉深处的某种未知而危险秘境。
山洞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队员们围坐在无烟炉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疑虑的脸。压缩饼干和能量棒嚼在嘴里如同蜡块,难以下咽。陶未央已经接通卫星电话联系齐千松,她将小八发现的情况,包括无法穿透的黑暗、黑暗中的水声以及灵体感受到的隐隐威胁全部上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齐千松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情况比我预想的更复杂,如果连灵体都无法探查,说明那里的能量场或者空间结构极其特殊,甚至可能涉及更高维度的屏障。你们先不要贸然深入那片水域,原地休整,进一步收集情报,尤其是环境样本,等待下一步指令。记住,安全第一,在完全搞清楚状况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总部的指示明确而保守,这更印证了众人心中的不安。连齐千松都如此谨慎,可见前方未知的风险有多大。命令已下达,众人也无心再多言,迅速分配守夜任务后各自找地方和衣而卧。山洞内阴冷潮湿,即使裹着厚厚的睡袋,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疲惫很快让大多数队员沉入睡眠,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和外面隐约的风啸在洞内回荡。
姚寅笙躺在睡袋里,怀中抱着装有石头的挎包久久无法入睡。小八描述的那片黑暗水域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她的心头,太极石指引的方向没错,可为何终点是如此诡谲的景象?那个灰袍人是否穿越这片水域到达雪界的?
思绪纷乱间,姚寅笙终于抵不过连日奔波的疲惫,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深处。
不知过去多久,姚寅笙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是流动的浑浊油彩般的暗色光晕,没有天地,没有方向。脚下传来黏稠的触感,就像踩在某种活物表皮上,给人一种不适的温热。
前方,渐渐凝聚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男人,以标准的佛教趺坐姿态悬浮在虚无之中。他身披的并非寻常僧侣的朴素袈裟,而是一袭极其华丽,色彩浓艳的锦缎长袍,袍子上用金线银丝绣满繁复扭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邪神图腾,这些纹路在流动的暗色光晕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姚寅笙无法清晰地描绘他的面容,只觉得那是混合了宝相庄严与极致狰狞的矛盾体。五官依稀能看出俊美的底子,但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暴戾与贪婪,嘴角微微上扬,勾起的却是一个毫无温度,充满嘲弄与恶意的狞笑。
男人闭着双眼像在入定,但姚寅笙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审视与排斥的冰冷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他并未开口驱赶,也没有任何欢迎的表示,只是那样静静地狞笑着,仿佛在欣赏一只误入陷阱的猎物,又像是在等待着她自己走向毁灭。
姚寅笙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比面对黑白双龙时更加令人窒息。那是一种被更高位格存在俯视和厌恶的颤栗。她试图移动身子,却发现身体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华服僧侣的狞笑变得更加深刻,他周身那华丽妖异的锦袍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他的身体在扭曲、拉长,皮肤表面浮现出粗糙坚如岩石的鳞片,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眨眼之间,那宝相狰狞的僧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庞大无比,形态丑陋的蛇类生物。它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锈铁的鳞甲,身躯粗壮如殿柱,蜿蜒不知几许,隐没在周围的虚无暗光之中。它的头颅巨大而扁平,两个不断滴落着黑色黏液的鼻孔,一张占据半个头颅,布满层层叠叠惨白獠牙的巨口。
巨口缓缓张开,内部是更深邃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混合着血腥、腐朽和某种檀香的腥风扑面而来,熏得姚寅笙灵魂都在战栗。巨蛇发出直接震荡灵魂的嘶鸣声,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毁灭欲望,朝无法动弹的姚寅笙猛地噬咬下来。那恐怖的巨口在她眼前急速放大,獠牙闪烁着寒光,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将她笼罩。
“啊——!”
姚寅笙猛地从睡袋中弹坐起来,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额头上布满冰冷的汗水,汗水浸湿额前的碎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因为缺氧而阵阵发痛,梦中那华服僧侣的狞笑和丑陋巨蛇噬咬的恐怖景象,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