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小文子和艳丽一进殿，瞧见殿中站着的王泰和与两名神色肃然的吏卒，脸色霎时褪去血色，身形微微发颤，连忙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奴才（奴婢）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沈落霞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王大人说，昨日你们去过景莲苑，未按宫规报备行踪，对值守宫人也只含糊搪塞。既如此，便随王大人去慎刑司一趟，好好回话，莫要隐瞒半分。若查明确实与案件无关，本宫自会让人接你们回来；可若是敢有半句虚言，休怪宫规无情。”
三人闻言，脸色愈发惨白，磕头应道：“奴才（奴婢）遵旨……”
王泰和见状，对身旁吏卒使了个眼色。
两名吏卒立刻上前半步，对着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冷硬：“三位，请吧。”
小全子、小文子和艳丽不敢耽搁，哆哆嗦嗦地从地上起身，低着头，脚步踉跄地跟在王泰和身后向外走去。
待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夏秀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忧心：“娘娘，慎刑司的手段素来严厉，小全子他们性子老实，哪里经得住折腾？万一在里面受不住，胡......”
沈落霞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指尖悄然攥紧了软榻上的锦缎垫子，指节微微泛白。
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冷冽，却很快被一层平静覆盖。
她何尝不知慎刑司的厉害？宫里多少人进去后，便再没了往日模样。
可王泰和是陛下亲派查案，拿着“案情重大”的名头，她若是强行阻拦，反倒会落得“心虚阻挠查案”的罪名，只会让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小全子三人跟着她多年，虽不算顶尖机灵，却也素来谨小慎微，从不敢擅自逾越规矩。
昨日怎么为那么巧，在那段时辰里，去景莲苑？
这绝非巧合，分明是有人刻意布局。
要将这脏水泼到她身上，毕竟她与沈朝雾有旧怨，是最有理由对沈朝雾动手之人。
而且她与沈朝雾同居一宫，动手也方便。
只是这设局之人究竟是谁？
是皇后，还是贵妃？亦或是其他位份稍低的嫔妃？
后宫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每一步都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沈落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纷乱已尽数敛去，只剩一片清明冷静，“不必慌，无论是谁在背后算计，本宫都不会任人摆布。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小全子三人去景莲苑的缘由，找到那只藏在暗处的手。只要抓住一丝线索，便能顺着藤摸出根，让真相水落石出。”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沉声唤道：“春丝。”
候在一旁的春丝立刻上前半步，躬身应道：“奴婢在。”
“你立刻去查，昨日小全子三人具体去过景莲苑哪些地方，与谁有过接触，沿途是否有宫人瞧见他们异常举动。”沈落霞语气沉凝，指尖划过榻边暗纹，“重点查景莲苑侧门附近的洒扫宫人、值夜杂役，还有负责看管苑内花木的园丁，但凡见过他们的，都悄悄记下姓名，不必惊动旁人，更不能让慎刑司察觉。”
春丝心头一凛，躬身应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定仔细盘问，绝不遗漏半点线索。”
待春丝领命退去，沈落霞又吩咐夏秀，“你去把账册拿来，看看三人近一个月来，领用的物件是否都是日常当值所需。另外，再查查他们的份例支取是否规矩，有没有突然多领、代领，或是领用后却没在当值中用到的情况。他们三个素来老实，若不是被人拿了把柄，或是受人蒙骗去办什么‘看似无害’的事，断不会违背宫规私去景莲苑，账册上或许能看出些他们被人利用的痕迹。””
“娘娘，要不要让人搜查一下他们的房间，看有没有来路不明的财物？他们月例有限，若藏着那些超出本分的物件，说不定就是受人收买，才肯冒着违例的风险去景莲苑办事。”夏秀分析道。
“暂时不用，免得被慎刑司误会，以为本宫是急着销毁证据、掩盖什么内情。”沈落霞指尖摩挲着腕间玉镯，语气冷静得不带半分波澜，“王泰和本就带着疑虑查案，咱们这般急切地搜查他们的住处，反倒落了‘心虚’的口实，刚好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他们若真是受人收买，藏下的财物也不会轻易被找到；若只是被蒙骗，搜来搜去亦是徒劳。不如先等春丝那边查来消息，再看是否需要动手。眼下最要紧的是稳，而非急。”
“奴婢明白，奴婢去拿账册。”夏秀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殿内复归宁静，唯有窗外廊下的铜铃偶尔随风轻响，细碎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宇中荡开，反倒衬得周遭愈发沉寂。
沈落霞斜倚在软榻上，指尖依旧摩挲着腕间温润的玉镯，目光落在殿中铺就的青花地砖上，她清楚，这场风波绝不会轻易平息，慎刑司的审讯、幕后之人的步步紧逼，还有宫中各方势力的窥伺，都在无形中将她推向漩涡中心。
但此刻，她心中没有半分退缩，唯有沉下心来，在这层层迷雾中寻得那一线生机。
慎刑司从永福宫带走三人的消息，随着往来宫人传得满宫皆知。
寿颐宫佛堂内，香烟袅袅，混着案上檀香漫出沉静气息。
沈太后身着素面锦袍，跪在铺着锦垫的蒲团上，面前供着鎏金佛像，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双目微阖，神色肃穆。
朱嬷嬷轻步走入，屈膝福身，低声道：“太后娘娘，永福宫那出事了。”
沈太后眼帘未抬，佛珠转动的动作未停，淡淡应道：“说。”
“慎刑司的人把贤妃娘娘身边的小全子、小文子，还有宫女艳丽，都带回司里讯问了。”朱嬷嬷说道。
佛珠转动的动作蓦地一停，沈太后缓缓睁开眼，看向朱嬷嬷，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厉：“带走了贤妃身边的人？王泰和这是怀疑是贤妃的人在景莲苑动手脚，惊扰了朝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