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剑南春脸色微微一变。
他方才正与对面的王景麟攀谈，不料楼下人声陡然嘈杂起来。
好奇便往下瞧了，看见唐岁三人后他微微一愣。
哦对，妖女是说要来这八仙楼吃饭来着。
不料自家书童眼睛颇尖，自己探头正好被他撞见。
薛谨大叫间，将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顺着书童目光瞧见了楼上开窗的俊俏书生。
唐岁淡淡抬头与剑南春对视一眼。
瞧得那双漠然的眸子，剑南春赶忙将脑袋缩回来。
王景麟见得书生这副怪异样子，顿时心中好笑。
“剑兄这是怎么了？”
他顺着剑南春先前的视线向下望去。
只见一位白衣覆面的女子正漠然望来，身旁立着位道姑，手里还牵了个抽抽噎噎的书童。
只一眼，他便相中了楼下的两位姑娘，惊为天人。
他急不可耐地朝剑南春热切道。
“兄台认识下面那两位仙子？还不快快请上来一叙？”
书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眼前这人父亲是本地富商，家里也有传承的修行功法。
人脉通达，与此处八仙楼的掌柜，乃至州牧皆有往来。
因是老来得子，对其极为溺爱。
这王景麟素喜结交三教九流，今日见剑南春样貌不凡又有儒道修为就起了心思。
两下试探间，剑南春就被看出囊中羞涩，被王景麟硬拉着来了八仙楼。
“这……”剑南春犯了难，想说什么但又想到自己在关前发的灵誓，只得支支吾吾道。
“景麟兄，不可啊，那两人不是好相与的……”
王景麟只道他存了私心，不愿让自己接近美人，脸色顿时淡了几分。
他没有理会书生的话，当即唤了个杵在门前的短打随从。
“你，下去请那两位仙子上来，就说本公子请她们吃饭，记得态度要客气。”
“好的，公子。”
随从快步下楼，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唐岁与江燕面前，躬身一礼。
态度恭敬却不失气度：“二位贵客，我家公子在楼上雅间有请。
公子说，既有缘相逢，楼上视野清静，亦备有薄席，恳请二位上楼一叙。”
周遭一些等候的客人闻言，不免投来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能在八仙楼拥有雅间，且这般随意邀请陌生客人上楼的，显然非富即贵。
唐岁抬眼，目光掠过那恭敬的随从，又扫了一眼二楼那扇已重新关上的窗户。
面纱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她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先瞥了身旁的江燕一眼。
道人神色平静，目光澄澈，无甚波澜，只静静等着唐岁的反应。
薛谨倒是止住了抽泣，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江燕的道袍下摆。
仰着小脸看看唐岁，又看看那陌生的随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有人相邀，那唐岁也不介意上去看看。
这八仙楼也有半个是她的，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让人欺负了？
“既蒙盛情，却之不恭。”唐岁声音清凌，透过面纱传出，“烦请带路。”
随从侧身引路：“二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着那随从穿过喧闹的大堂，踏上铺着厚绒地毯的楼梯。
楼下的嘈杂渐渐被隔开，二楼廊道清静雅致，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与酒菜香气。
唐岁暗暗点头，装潢得不错嘛，通风口也应该是被工匠改进了。
来到一间雅间门前，随从轻轻叩门后推开。
室内宽敞明亮，陈设典雅。
靠窗的桌旁，坐着两人。
一人正是青衫略显局促的剑南春，他见唐岁进来，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去看少女。
另一人则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
面容算不上俊朗，但眉眼含笑，自带一股养尊处优的从容气度，正是王景麟。
王景麟的目光瞬间便粘在了唐岁与江燕身上。
他阅美无数，此刻仍觉眼前一亮。
白衣女子虽覆面纱，但那通身清冷疏离且不容亵渎的气韵，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股征服欲望。
旁边的道姑则如静水映月，温润中透着出尘。
他心头一热，立时起身。
脸上堆起自认最潇洒得体的笑容，拱手道。
“二位仙子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在下王景麟，家父王二河，在此地经营些微末生意。
适才在楼上偶见仙姿，心向往之，唐突相邀，还望仙子勿怪。”
他话语殷勤，眼神不由自主地打在唐岁与江燕之间。
尤其多在唐岁那双眼眸上停留。
那双眼太特别。
太冷，也太美，像封着深潭的寒冰，美丽慑人。
剑南春也跟着站起来，神色尴尬，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唐……唐姑娘，江道长。”
他暗自叫苦，恨不能立刻遁地而走。
这王景麟不知天高地厚，哪里晓得面前站着的是何等人物？
他虽没见过唐岁两人具体出手。
但能御空飞行，那说明面前妖女最低也是七境。
那贵公子肆无忌惮的眼神扫在两人身上。
唐岁的眼神越发冰寒：“公子客气。”
江燕则是稽首一礼，神色平和，无喜无怒。
王景麟只当是女子矜持，热情不减，连忙侧身让出上座。
“二位快请入座。这八仙楼的鸳鸯火锅可是本地一绝。
今日定要请仙子们品尝一番。”
他边说边示意随从添置杯盏，又对剑南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招呼。
剑南春如坐针毡，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唐岁也不推辞，领着江燕与仍拽着道袍角的薛谨，坦然落座。
待众人坐定，王景麟亲自执壶斟酒，锦袖略略挡住手上动作，小指在杯沿轻点滴下些粉末。
这是自黑市里淘来的听话散，入水即化。
百试百灵，倒入水中让人喝下之后见效极快，便是低境修士也能轻松迷倒。
中招之人会迅速意识迷离，任人摆布。
他已用此法玷污了不少良家女子。
他动作熟练自然，脸上笑容不减：“这是八仙楼用灵果特制的酸梅酿，清冽甘醇。
最配这火锅暖意，两位仙子尝尝罢。”
灵液在白玉杯中微微荡漾，虽呈葡萄紫色，但却清澈能看见碗底。
唐岁眸光微垂，扫过面前的酒杯。
面纱之下，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白衣少女将酒杯举至面纱前，略一停顿。
就在王景麟心跳加速想看看这面纱女子底下真容之时。
她却手腕自然一转，杯口倾向身旁正偷偷瞄着桌上糕点的薛谨。
“小孩儿，走了这许久，可渴了？
这灵酿清甜，你且润润喉。”
薛谨一愣，茫然抬头，看着唐岁那双平静的眸子。
下意识“哦”了一声，随后乖巧地将杯子接了过来。
王景麟脸色一变，几乎要站起身来阻止：“且慢！这酒……”
“嗯？”唐岁抬眼，目光如冰锥般直刺向他，“王公子，舍不得一杯水酒给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