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府的朱漆大门刚敞开一条缝,轺车碾过青石板的刺耳声响便刺破晨雾。鎏金车辕上的鸾鸟纹在晨光中闪着冷光,曼陀扶着李昞的手款款走下,石青色褙子上的金线缠枝莲随着步态流转生辉,鬓边累丝凤钗缀着的东珠晃得人睁不开眼——这哪是省亲,分明是游街夸官的张扬排场。
云淑玥立在廊下,指尖悄然划过腕间的墨玉镯。这是她穿越到北周的第三十五天,占据了独孤伽罗的身体,也继承了原主被曼陀迫害至死的记忆。上一世,原主就是在曼陀这次回门后,被她散播的“与宇文邕私通”“独孤家谋逆”的谣言毁掉名节,最终在冷宫饮毒而亡,独孤一族也惨遭灭门。而这墨玉镯,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遗物,内藏独孤家血脉传承的玄力,自她穿越而来便觉醒了“辨心”异能,能窥见人心深处的恶意。
“哟,这不是三妹妹吗?”曼陀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精准落在云淑玥身上,她故意抬手抚了抚钗头明珠,声音娇纵又得意,“怎么不出来接我?如今我可是郡公夫人,按规矩,你该给我行礼问安才是。”
云淑玥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墨玉镯微微发烫,清晰地映出曼陀心中的鄙夷与算计——“一个没人要的丫头,也配跟我平起平坐?今日定要让她颜面扫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她眼底掠过一丝冷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二姐怕是忘了,这里是独孤府,不是陇西郡公府。论家规,你既已出嫁,归府当先给父亲母亲请安;论辈分,我与你同为独孤家女儿,何来我给你行礼的道理?”
曼陀的脸僵了一瞬,随即冷笑出声,凤钗上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刺耳又烦人:“妹妹倒是牙尖嘴利。只可惜啊,再利的嘴,也换不来郡公夫人的尊贵身份。”她故意挺了挺胸,炫耀般地晃了晃腕间的金镯,“不像某些人,放着好好的亲事不要,偏要搅得满城风雨,最后落得个无人敢娶的下场,真是丢尽了独孤家的脸。”
这话戳中了原主的痛处,却没能撼动云淑玥分毫。她走下台阶,步步逼近,墨玉镯的玄力愈发强烈,曼陀心中翻涌的怨毒与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二姐说的是哪家的道理?”云淑玥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寒刃,“是仗着嫁了个比父亲还大十岁的郡公,就忘了自己姓独孤的道理?还是踩着自家姐妹的名声往上爬,转头就沾沾自喜炫耀的道理?”
“你!”曼陀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云淑玥的手都在发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好心回来看望父亲,你倒好,一见面就编排我、污蔑我!”
“编排?污蔑?”云淑玥突然提高声音,音量不大却足以让府里的仆妇、家丁都探出头来围观。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递上半块撕碎的纸片,“前几日满城传我与宇文邕私通、父亲欲谋逆的谣言,二姐敢说不是你传出去的?这是从你陪房丫鬟春桃房里搜到的,上面的字迹与匿名信如出一辙,还有你独有的江南贡品胭脂碎屑——府里除了你,谁还能用得起这种胭脂?”
曼陀的脸色瞬间惨白,心中的惊慌被云淑玥看得一清二楚。她上前一步,猛地攥住曼陀戴着金镯的手腕,墨玉镯的玄力顺着指尖涌入,曼陀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痛呼出声。“你想炫耀郡公夫人的身份,我不拦你。”云淑玥的力道越来越大,语气却依旧平静,“但你想踩着独孤家的名声炫耀,想借着回门的机会报复我、毁掉整个家族,就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曼陀挣扎着,凤钗的流苏扫过云淑玥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昞,声音带着哭腔,“李昞!你看她对我做什么!你快管管她啊!”
李昞站在一旁,脸色沉得难看。他原以为曼陀只是性子骄纵了些,却没料到她竟在娘家这般跋扈,还牵扯出散播谣言的事。云淑玥眼底的决绝与坦荡不似作伪,再加上那半块带胭脂的纸片,让他心中也起了疑。权衡利弊后,他终是没上前,只冷冷道:“曼陀,少说两句。”
曼陀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心中满是怨恨与不甘——“李昞这个懦夫!竟眼睁睁看着我被一个小丫头欺负!等我回到陇西,定要让他好看!”云淑玥松开手,曼陀踉跄着后退两步,腕间的金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
“这金镯是郡公府的东西,你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云淑玥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裂痕上,声音冷得像冰,“但我母亲留下的墨玉镯,你不配碰,更不配与我谈规矩。”她转身看向围观的仆妇家丁,扬声道:“从今日起,府里谁再敢听二小姐的话搬弄是非、散播谣言,直接杖责二十,逐出独孤府,永不录用!”
仆妇们吓得纷纷低头,没人敢应声。她们都清楚,这位三小姐自上月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不仅行事果决,还深得独孤信器重,没人敢再像从前那样轻视她。
曼陀看着摔碎的金镯,又看着云淑玥挺直的背影,只觉得那身郡公夫人的华服像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冲上去撕打,却被李昞死死按住肩膀。“够了。”李昞的声音里带着警告,“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若真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曼陀望着云淑玥走进内院的背影,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她在心里发誓:“独孤伽罗(云淑玥),今日之辱,我定要讨回公道!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独孤家付出代价!”廊下的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缠在攥紧的拳头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而走进内院的云淑玥,抬手摸了摸被流苏扫过的脸颊,那里火辣辣地疼,却不及心中的寒意半分。墨玉镯的玄力还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曼陀心中的恶意有多深重。她知道,今日的交锋只是开始,曼陀绝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她绝不会重蹈原主的覆辙。
穿过回廊,远远便看见独孤信站在府门口的石狮旁,指尖捏着一封书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阴沉得吓人。云淑玥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墨玉镯的异能立刻感知到父亲心中的焦虑与愤怒——“是谁要害我独孤家?若让我查出是谁散播的谣言,定要将他严惩不贷!”
“父亲。”云淑玥轻声唤道,抬手扶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臂。
独孤信转头看向她,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多了几分担忧:“伽罗,你都知道了?方才曼陀对你……”
“女儿无碍。”云淑玥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半块纸片递过去,“父亲手中的匿名信,想必也是二姐的手笔。这是从她陪房丫鬟房里找到的证据,上面的胭脂碎屑是姐夫从江南带回的贡品,府里只有二姐有。”
独孤信看着那熟悉的胭脂色,心口一阵发闷,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怀疑过她,只是不愿相信——那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竟会为了私怨,拿整个家族的安危做赌注。”他捏着书信的手指微微颤抖,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如毒箭,写着“独孤信与辅城王私交甚密,欲以三女为饵,谋兄终弟及之位”。
“父亲不必过于忧心。”云淑玥轻声安慰道,墨玉镯的玄力缓缓流淌,传入独孤信体内,让他紧绷的情绪稍稍舒缓,“这等流言,最忌自乱阵脚。圣上最忌结党营私,若我们此时大肆追查,反倒会坐实‘心虚’二字,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我护的不是独孤家的权势,是父亲的心血,是整个家族的清白。”
独孤信看向她,见女儿眼底毫无慌乱,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心中既欣慰又诧异。自女儿上月大病一场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行事果断,还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出好办法。“你有主意了?”他问道。
“女儿听说,明日圣上要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百官家眷。”云淑玥指尖拂过袖上绣的兰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届时,父亲只需如常带我们姐妹赴宴。至于流言,自然有澄清的法子。”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二姐那边,还需父亲暂时隐忍,待明日宴席上,再一并揭穿她的真面目。”
独孤信点了点头,心中的焦虑渐渐消散。他知道,女儿长大了,已经能为他分担解忧了。“好,便依你所言。”他拍了拍云淑玥的手,“明日宴席,你万事小心,切勿冲动行事。”
“女儿明白。”云淑玥应道,心中早已盘算妥当。明日御花园,不仅要澄清谣言,还要让曼陀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御花园内繁花似锦,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暗流。云淑玥跟着独孤信走进宴席时,明显感觉到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猜忌,还有幸灾乐祸。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墨玉镯的异能瞬间铺开,感知着众人心中的想法,很快便锁定了几个散播谣言的官员家眷,她们心中的恶意如黑雾般浓稠。
曼陀坐在李昞身侧,正端着酒杯与几位官员夫人谈笑风生,眼角余光瞥见云淑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心中暗道:“独孤伽罗(云淑玥),今日便是你的末路!等圣上问起流言之事,我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云淑玥懒得理会她的挑衅,安静地坐在独孤信身旁,耐心等待时机。宴席过半,酒过三巡,圣上果然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独孤爱卿有女待字闺中,才貌双全,朕倒想看看,是何等佳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云淑玥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曼陀悄悄挺直了背,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心中盘算着如何在关键时刻“补刀”,让云淑玥永无翻身之日。
云淑玥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缓步走到殿中,屈膝行礼,声音清亮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回陛下,臣女独孤伽罗(云淑玥),正是家父的三女。”她抬眼时,目光坦然对上圣上的视线,毫无半分慌乱,“臣女近日确有一桩心事,正想求陛下成全。”
圣上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说来听听。”
“臣女自幼便与镇北侯之子宇文成都相识,情谊深厚。”云淑玥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墨玉镯的玄力悄然运转,让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上月在边关与突厥交战时负伤,臣女心忧不已,已禀明父亲,愿与他结为连理,共度一生。今日斗胆求陛下赐婚,臣女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辅城王殿下,臣女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连殿下的样貌都记不清,更谈不上私交甚密。坊间流传的那些谣言,纯属无稽之谈,还望陛下明察。”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镇北侯是圣上最信任的武将,手握重兵,忠心耿耿,与辅城王向来不和。云淑玥当众请求与镇北侯之子赐婚,无疑是当众撇清了与辅城王的关系,也间接洗清了“独孤家与辅城王勾结谋逆”的嫌疑。
圣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显然对云淑玥的回答十分满意。他看向独孤信,笑道:“独孤爱卿,你有个好女儿啊,聪慧果敢,深明大义。”
独孤信连忙起身行礼:“陛下谬赞,小女顽劣,全凭陛下恩典。”
“镇北侯的儿子宇文成都,朕也略有耳闻,少年英雄,文武双全,与伽罗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圣上朗声道,“朕便准了你的请求,待镇北侯回京,朕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谢陛下恩典!”云淑玥再次屈膝行礼,眼底闪过一丝释然。第一步,成功了。
曼陀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洒在衣襟上,留下一大片湿痕。她怎么也没想到,云淑玥竟会用这种方式破局——不仅澄清了谣言,还顺势攀上了镇北侯这棵大树,得了圣上的亲口赐婚,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心中的嫉妒与怨恨几乎要将她吞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宴席散后,独孤信看着身旁从容不迫的云淑玥,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伽罗,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机智应对,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过奖了,女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云淑玥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狡黠,“其实我与宇文成都兄确实相识,去年围猎时,他还曾帮我赶走发狂的野猪。至于赐婚之事,镇北侯昨日已派人送来书信,说宇文兄听闻我的心意后,愿立誓非我不娶,女儿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独孤信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一个顺水推舟!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夕阳穿过宫墙,将父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轻松与惬意。
而远处的曼陀,望着云淑玥与独孤信相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这一局,她又输了。但她看向云淑玥的目光里,除了怨毒,还多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这个妹妹,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但她绝不会就此罢休,独孤伽罗(云淑玥),我们走着瞧!
回到独孤府时,已是傍晚。刚踏进府门,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说独孤信突然晕倒,如今已被扶回卧房,请了大夫正在诊治。云淑玥心中一紧,连忙跟着下人赶往卧房。
卧房内,独孤信躺在榻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大夫正在为他诊脉,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曼陀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心中却暗自窃喜——“独孤信晕倒得正好!最好一病不起,到时候独孤家便是我做主了!”
云淑玥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伪装,墨玉镯的异能清晰地映出她心中的算计与得意。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到榻边,一把推开曼陀:“让开!”
曼陀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愤怒:“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父亲晕倒,我也很担心,你怎能如此对我?”
云淑玥没有理会她,跪在榻边,指尖搭上独孤信的腕脉,墨玉镯的玄力缓缓涌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的脉息浮而乱,显然是急火攻心所致。而这急火攻心的根源,除了之前的谣言,还有方才宴席上曼陀暗中传递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独孤家大祸将至,你女儿的名节早已不保”。
云淑玥回头看向曼陀,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你满意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用父亲的性命换你那点不值钱的怨气,你很得意?”
曼陀被她看得后退一步,强撑着嘴硬:“我只是说了实话!父亲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如今他晕倒,怎就怪起我来了?”
“实话?”云淑玥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墨玉镯的玄力在她周身流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在你散播那些混账流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父亲为了压下‘谋逆’的嫌疑,在朝堂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破了,却瞒着我们所有人!在你抱怨嫁妆少的时候,怎么不看看父亲为了保你嫁给李昞,把库房里最后一箱金条都送了出去?”
她逼近一步,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曼陀脸上,字字泣血:“你说父亲偏心?去年你在李家受了委屈,是谁连夜骑着快马冲到陇西,按族规追责李家长子,逼得他登门谢罪?是父亲!他那时已经咳得直吐血,却瞒着所有人说只是风寒,只为了护你周全!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用谣言毁他名声,用恶语逼他吐血晕倒?”
曼陀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梗着脖子:“那又怎样?他还不是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你?他还不是让你得了圣上赐婚,风光无限?我呢?我只能嫁给李昞那个老头子,守着陇西那片贫瘠之地!这一切都不公平!”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炸开,震得所有人都愣住了。曼陀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红指印,火辣辣地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淑玥,嘴唇哆嗦着:“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云淑玥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眼神却狠厉如铁,“父亲把你养到出嫁,给你备了十里红妆,对你仁至义尽。你却反手就用流言戳他的心窝子,用恶语逼他病倒;李家容你刁蛮任性,你却不知感恩,反而拿家族荣辱当玩笑!曼陀,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这些年,父亲和独孤家到底欠了你什么?”
她指着门口,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纸都嗡嗡作响:“给我滚!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独孤家的女儿!你嫁去了李家,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再敢踏进独孤府半步,便逐出家族,永不相认!”
曼陀捂着脸,眼泪混着委屈和愤怒滚落,却在触到云淑玥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时,莫名地怕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淑玥,像护崽的母兽,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只为守护那个被她气晕的父亲。她想反驳,想撒泼,却被云淑玥眼中的狠厉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啊!”云淑玥又吼了一声,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曼陀踉跄着冲向门口,裙角被门槛勾住,摔了个趔趄。她回头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独孤信,又看了一眼双目赤红的云淑玥,终究没敢再说一个字,狼狈地逃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云淑玥腿一软,跪倒在父亲榻前,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终于决堤:“父亲,您醒醒……别吓我……女儿不能没有您,独孤家不能没有您……”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决裂呜咽。云淑玥知道,这一巴掌打散的不仅是曼陀最后一点亲情,还有她自己心里那点残存的、对“姐妹和睦”的幻想。从今往后,独孤家的门槛,再也不会为那个叫曼陀的女人敞开了。
大夫叹了口气,上前劝道:“三小姐,节哀顺变。国公爷只是急火攻心,并无性命之忧,只要好生休养,过几日便能醒来。”
云淑玥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站起身,对大夫道:“有劳大夫了,还请大夫开个方子,我会亲自照料父亲。”
送走大夫后,云淑玥守在独孤信的卧房外,吩咐下人好生伺候,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她靠在廊柱上,墨玉镯微微发烫,心中暗下决心:曼陀,你今日对父亲所做的一切,我定要让你讨回公道!
夜色渐深,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此刻府里的乱局。一阵脚步声传来,云淑玥抬头望去,只见般若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脸上满是焦急。
“伽罗,父亲怎么样了?”般若走到她面前,语气急促地问道。
“大夫说父亲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过几日便能醒来。”云淑玥答道,侧身让她进屋,“长姐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在宫中值守吗?”
“我听闻父亲晕倒的消息,便向皇后告了假,连夜赶回来了。”般若走进卧房,看着榻上昏迷的独孤信,眼圈微微泛红,“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云淑玥将今日宴席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曼陀散播谣言、暗中递纸条逼得父亲急火攻心晕倒的事。般若的脸色越来越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曼陀这个毒妇!竟敢如此对父亲!我绝不会饶了她!”
“长姐息怒。”云淑玥拉住她,“曼陀已经被我赶出府了,短期内不会再来作祟。当务之急是让父亲好好休养,等他醒来后,再做打算。”
般若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你说得对,父亲的身体要紧。”她看向云淑玥,眼中带着一丝欣慰,“伽罗,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独孤家怕是早已万劫不复。”
“长姐说笑了,守护家族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云淑玥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暖意。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位明事理、护家人的姐姐,也是一种幸运。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突然来报,说曼陀带着李昞又回来了,正拉着李昞往马厩方向走,似乎想要偷偷离开。云淑玥和般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
“看来,她是想溜回陇西,再图后计啊。”般若冷笑一声,“走,我们去会会她。”
云淑玥点了点头,两人快步走出卧房,朝着马厩方向走去。
马厩旁,曼陀正拉着李昞的手,急急忙忙地催促道:“夫君,我们快走吧!独孤信晕倒了,独孤伽罗(云淑玥)那个小贱人肯定不会放过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曼陀竟会如此不顾体面,在这个时候想要偷偷离开。“曼陀,这样不妥吧?父亲还在昏迷,我们就这样走了,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笑话什么?”曼陀的声音有些尖锐,“难道你想留在这儿,等着被独孤伽罗(云淑玥)那个小贱人欺负吗?我可不想!”
“二嫂这是要去哪?”般若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得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
曼陀手一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强装镇定地转过身,鬓边的珠钗还在乱颤:“我……我跟夫君想起还有要事要回陇西,改日再来看望父亲。”
“改日?”般若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冰冷刺骨,“父亲还躺在里面人事不知,生死未卜,二嫂就要带着新姑爷跑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说我独孤家留不住人,还是说……二嫂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等父亲醒过来,怕他找你算账?”
曼陀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捏着帕子的手绞成一团,心中满是慌乱:“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怕耽误了行程,绝没有别的意思!”
“行程再急,比得上宁都王的面子急?”般若突然扬声,声音清亮,“我已经让人去请宁都王来赴回门宴,王爷说了,早就想跟妹夫喝两杯,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李昞一听“宁都王”三个字,顿时变了脸色。宁都王是圣上的亲弟弟,手握重权,在朝中分量极重,他虽是陇西郡公,却也不敢轻易拂了宁都王的意。“既是王爷要来,那我们便再等几日吧。”他甩开曼陀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是内子太过心急了,还望两位妹妹莫怪。”
曼陀狠狠瞪了李昞一眼,心中暗骂他没用,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转头看向般若,眼底淬着怨毒:“你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让我走!”
“故意又如何?”般若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字字像淬了毒的针,“曼陀,你以为散播那些流言就能毁了伽罗?就能让父亲偏疼你?你太天真了。父亲晕倒前攥着的那封信,上面的字迹我认得,是你让下人模仿父亲的笔迹写的吧?想嫁祸给伽罗勾结外臣,毁掉她的名节,进而毁掉整个独孤家,你这心思,真是歹毒得让人发冷。”
曼陀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么隐秘,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别急着走。”般若直起身,理了理衣袖,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宁都王来了,正好做个见证。父亲醒了,咱们当着王爷的面,好好说说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捅独孤家的刀子,是谁拿着家族的荣辱当踏脚石,是谁逼得父亲急火攻心晕倒!”
风卷着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宁都王到了。李昞脸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神色越发慌乱。曼陀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般,看着般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怕是逃不掉了。
云淑玥站在一旁,看着曼陀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没有丝毫同情。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宁都王的车驾很快便到了独孤府门口,他一身蟒袍,气度不凡,刚走进府门便朗声道:“独孤爱卿何在?本王今日特地来赴宴,可要好好喝一杯!”
般若上前见礼:“王爷恕罪,家父偶感风寒,正在卧房休养,未能亲自迎接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宁都王愣了愣,随即关切地问道:“哦?独孤爱卿身体不适?严重吗?本王正好带了些上好的药材,不如一同去看看他。”
“多谢王爷关心,父亲只是小恙,不敢劳烦王爷亲自探望。”般若连忙道,“宴席已经备好,还请王爷移步前厅入座。”
宁都王摆了摆手:“无妨,本王与独孤爱卿相交甚笃,探望老友是应该的。”说罢,便径直朝着独孤信的卧房走去。
曼陀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满是绝望。她知道,只要宁都王见到独孤信,再听般若和云淑玥一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便会暴露无遗。到时候,别说毁掉独孤家,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
果不其然,宁都王在卧房外听般若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曼陀:“你就是独孤信的二女儿曼陀?竟敢如此恶毒,为了私怨不惜毁掉家族,逼得父亲晕倒?真是岂有此理!”
曼陀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臣女冤枉!都是独孤伽罗(云淑玥)和般若诬陷我!臣女绝没有做过那些事!”
“冤枉?”云淑玥上前一步,将那半块带胭脂的纸片和模仿独孤信笔迹的书信底稿递到宁都王面前,“王爷请看,这是从她陪房丫鬟房里搜到的证据,上面的胭脂是她独有的贡品,字迹也与匿名信一模一样,铁证如山,她还敢狡辩!”
宁都王拿起纸片和书信看了看,脸色越发阴沉:“好一个铁证如山!曼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曼陀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昞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心中满是懊悔,恨不得立刻与曼陀撇清关系。
“哼,真是家门不幸!”宁都王冷哼一声,“独孤爱卿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儿!今日若不是看在独孤爱卿的面子上,本王定要将你押入大牢,治你个诽谤诬陷之罪!”
曼陀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谢罪:“多谢王爷饶命!臣女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宁都王冷冷道,“从今日起,若再让本王听到你散播谣言、陷害家人的消息,定不饶你!”说罢,便转身对般若和云淑玥道,“两位侄女放心,此事本王会为你们做主。独孤爱卿醒后,还请告诉他,好好休养,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
“多谢王爷!”般若和云淑玥连忙行礼道谢。
宁都王又安慰了几句,便移步前厅赴宴去了。曼陀瘫倒在地,浑身无力,心中满是绝望。她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彻底完了。
李昞看着瘫倒在地的曼陀,脸上满是厌恶,冷冷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显然是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曼陀看着李昞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知道,自己不仅在独孤家待不下去了,在李家也再无立足之地。
云淑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把她带下去,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柴房半步。”
“是,三小姐。”下人连忙上前,架起瘫倒在地的曼陀,朝着柴房走去。曼陀的哭声和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处理完曼陀的事情,云淑玥回到独孤信的卧房外,继续守着父亲。般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不辛苦。”云淑玥笑了笑,“只是解决了一个麻烦而已。”
“这可不是一个小麻烦。”般若叹了口气,“曼陀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她心中的怨恨极深,难保不会再找机会报复。我们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云淑玥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过,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经此一事,她声名狼藉,李昞也对她厌恶至极,再也没有人会帮她了。”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夜色渐浓,星光点点。云淑玥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暗暗庆幸,穿越到这个时代,她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守护了独孤家。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勇敢面对,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几日后,独孤信终于醒了过来。得知曼陀的所作所为后,他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下令,将曼陀从柴房押出来,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宣布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独孤家,永不相认。
曼陀被逐出独孤府时,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纵与风光。她站在独孤府门口,望着这座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府邸,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她对着府门狠狠啐了一口:“独孤伽罗(云淑玥),般若,独孤信!你们给我等着!我曼陀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云淑玥站在府门内,看着她狼狈离去的背影,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墨玉镯微微发烫,似乎在提醒她,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但她并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曼陀还会耍什么花招,她都有信心应对。
解决了曼陀这个心腹大患,独孤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云淑玥每日除了照料父亲的身体,便是练习独孤家的玄力心法。在墨玉镯的辅助下,她的玄力进步神速,“辨心”异能也越来越强,甚至能隐约预见一些未来的片段。
这日,云淑玥正在院中练习玄力,般若突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伽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长姐,什么事?”云淑玥停下动作,看向她。
“我派人去查了曼陀离开长安后的行踪,发现她并没有回陇西,而是去了洛阳,投靠了宇文护。”般若的声音低沉,“宇文护野心勃勃,一直想篡夺皇位,与我们独孤家向来不和。曼陀投靠了他,恐怕会对我们独孤家不利。”
云淑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宇文护,北周权臣,心狠手辣,权势滔天,确实是个极大的威胁。曼陀投靠了他,无疑是与虎谋皮。“看来,我们又有新的麻烦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宇文护想要对付我们独孤家,也没那么容易。”
“我也是这么想的。”般若点了点头,“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宇文护势力庞大,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嗯。”云淑玥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应对之策。穿越到北周的第三十五天,她解决了曼陀这个内患,却又迎来了宇文护这个外忧。但她并不畏惧,只要她和姐姐、父亲同心协力,一定能化解危机,守护好独孤家。
墨玉镯在腕间微微发烫,映出她心中的坚定与勇气。云淑玥知道,她的北周之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或许会充满荆棘,但她绝不会退缩。她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出自己的精彩,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让独孤家在这个乱世中,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