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巧,也娇气。得加好油,路不好还得特别小心底盘。”
陆青阳说着,正好前面有个不大的坑洼,他提前减速,缓缓绕开,“你看,就得这么伺候着。”
两人聊着天,车子开到了城外一片相对清静的河堤路。
陆青阳把车停在树荫下,两人下车透了透气。
就在这时,一辆212吉普车“突突”地迎面开来,速度不快。
车子经过他们旁边时,明显减速了。
吉普车副驾窗户摇下,探出个穿着旧军装的中年人,朝陆青阳这边看了好几眼,目光在那辆皇冠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陆青阳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朝那边微微点了点头。
吉普车这才重新加速离开。
“认识?”赵锐问。
“不认识。”陆青阳拉开车门,“但开这车,就容易被人认识,走吧,回城,请你吃新味居新出的那道砂锅鱼头。”
回去的路上,赵锐明显自在了不少,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车上的收音机,调着台,里面传出模糊的戏曲声。
“等我有本事了,也要整一辆。”
陆青阳笑着说道:“你现在就挺有本事的。”
……
没几天,他就开着车去了金陵和周放会合。
谈判地点设在一家新开的涉外宾馆里。
饮料代理商王老板是个四十出头、满面红光的精明人,早早就在装修气派的包厢里等着。
见陆青阳和周放到了,热情得有些过头,握手时力气大得像是要证明什么。
菜上得极丰盛,酒也是市面上少见的好酒。
几杯开场酒下肚,王老板一拍手,包厢门开了,进来两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穿着当时最时髦的连衣裙,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甜美笑容。
“陆总,周秘书,谈生意辛苦,我让我们公司的小李和小张陪两位喝几杯,放松放松。”王老板笑呵呵地介绍。
两位姑娘很自然地就坐到了陆青阳和周放身边,劝酒词一套一套的,手也不老实地想往胳膊上搭。
陆青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酒杯端在手里,只略略沾唇。
周放到底年轻面嫩,被那叫小李的姑娘软语劝着,加上王老板起哄,几杯酒下去脸就红了,话也多了起来。
陆青阳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席。
走出包厢,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快到洗手间时,他隐约听到旁边消防通道虚掩的门后传来压低的声音,像是王老板。
“……那个姓陆的,看着油盐不进……你们两个多用点心,特别是他带来的那个小年轻,看样子好对付……只要拿下他们其中一个,留点把’,这代理权……还有以后进货的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另一个女声痴痴地笑:“王总放心,小李手段厉害着呢。”
陆青阳眼神一冷,彻底没了回包厢的兴致。
他原本就觉得这种招待方式不正,现在更是证实了对方没安好心。
他转身回去,没进包厢,而是站在门口,朝里面脸色已经有些发红的周放使了个眼色。
周放虽然有点晕,但看到陆青阳严肃的表情和示意,一个激灵,酒醒了两分。
他借口说酒洒身上了,要去处理一下,也跟了出来。
两人在走廊拐角汇合。
“青阳怎么了?”
“这合作谈不成了,人也不对劲。”陆青阳言简意赅,“得走,现在。”
“啊?那……”周放回头看了眼包厢方向。
“别回去。”陆青阳拉着他,快速观察了一下环境。
他们所在的包厢在二楼。
走廊尽头有扇窗户,外面是个昏暗的后巷,楼下似乎堆着些杂物。
“翻窗。”陆青阳当机立断。
周放吓了一跳,但看陆青阳不容置疑的神情,咬了咬牙。
好在楼层不高。陆青阳先利落地翻出去,踩在楼下堆积的旧木箱上,然后接应有点笨手笨脚的周放。
两人跳下箱子,迅速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后巷里。
直到走出两条街,确认没人跟来,两人才停下喘了口气。
周放的酒彻底醒了,夜风一吹,反而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后怕的。
“我的妈呀……”周放心有余悸,“那女的……灌酒也太狠了,我差点就……”
“这种场合,送到你身边的人,一根手指头都别碰。”
陆青阳拍掉西装上蹭的灰,语气平淡却冷硬,“不干不净,别说碰,她们倒的酒,我沾了唇都觉得膈应。”
周放想起席间那姑娘几乎要靠到自己身上的样子,再想想听到的只言片语,一阵恶心。“还是你警醒,那……这代理的事?”
“黄了。”陆青阳干脆地说,“生意可以做,歪门邪道不行,回去查查,找别的渠道。”
周放摸着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咂咂嘴,半是后怕半是遗憾地嘀咕了一句:“不过说真的,刚才那俩妞……长得是真挺正点,打扮得也时髦。”
陆青阳正低头挑着面条,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周放,眼神里带着探究。
周放没察觉,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其实吧,我觉得还是……嗯,清纯点的姑娘更对我胃口。”
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陆青阳放下筷子,抽了张粗糙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却让周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阿放,嫂子在家里,带着孩子,操持着你们那个小家,正点不清纯的,跟你过日子没关系,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周放脸上的热度“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酒彻底醒了,后背甚至有点冒冷汗。
他连忙摆手,急急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陆青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得周放头皮发麻,才缓缓收回目光,语气缓和了些,但话依然很重:“没动心思最好。阿放,咱们现在算是混出点样子了,外面花花世界,诱惑也多,但有些线,不能碰,碰了,家就散了,人心也脏了,不光对不起嫂子,也对不起你自己当初那份心。”
他重新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周放听:“找对象,图个踏实长久比图一时新鲜重要,外头那些看着光鲜的,谁知道里头什么样,今天能为了钱或别的什么来陪你喝酒,明天就能为了别的把你卖个干净,咱们做生意的,眼睛得亮,心也得定。”
“青阳,你放心好了。”
周放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