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大厦的爆炸,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港岛底层社会激起了层层涟漪。官方通报是“老旧煤气管道泄漏引发的意外”,浓烟与消防车的刺耳鸣笛掩盖了真相,只有少数知情者能闻到那烟火气下隐藏的化学制剂恶臭,以及那两具焦尸背后冰冷的杀意。
陈奇坐在山顶别墅的书房里,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窗外天色微明,但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毫无睡意。失败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又一次,他眼睁睁看着线索在眼前断掉,还赔上了可能至关重要的知情者。阿鬼和凯斯就像精通遁术的幽灵,每一次都抢先一步,将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奇哥,现场清理干净了,我们的人全部安全撤回。”龙卷风从荒岛打来电话,声音同样疲惫,“‘教授’分析了传回的气味数据和爆炸残留物初步报告,确认现场曾存在有机磷化合物残留,但浓度不高,而且爆炸中心温度极高,如果箱子在那里,要么被提前转移,要么……里面的东西大概率已经被高温部分分解或失效。”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那两个丢失的箱子没有在人口密集区造成大规模泄漏。但箱子到底在哪里?是被转移了,还是阿鬼根本就没把它们放在那里?那场爆炸,是销毁证据,还是另有所图?
“阿鬼呢?那两具尸体能确认身份吗?”陈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法医那边初步判断,尸体被烧得太彻底,加上可能有助燃剂,dNA提取和比对需要时间。但从体貌特征和残存的衣物纤维看,不像是阿鬼和他带走的三个心腹中的任何一个。”龙卷风回答。
替死鬼?阿鬼用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吸引了火力,自己金蝉脱壳?陈奇的心沉了下去。这条毒蛇,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和冷血。
“继续追查那辆黑色厢式货车,它是关键!还有,让哑狗扩大搜索范围,阿鬼可能已经离开了九龙城区,但他带着那么显眼的东西,需要交通工具和新的藏身点,重点排查所有废弃的工厂、仓库、偏远村屋,以及……可能与他有旧交情、敢收留他的人。”陈奇下达指令,声音沙哑。
“明白!”
挂断电话,陈奇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这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对手不仅强大、疯狂,而且极其善于隐匿和反侦察。他就像在和一个无形的影子搏斗,每一次重拳都打在空气上。
就在这时,那部连接地下信息网的电脑,再次闪烁起来。神秘警告者的信息如期而至,这一次,内容更加惊心动魄:
“福宁大厦为诱饵,拖延时间。真正目标:港岛国际金融峰会(IFS)。凯斯计划在峰会开幕式期间,于主会场释放‘圣约柜’。‘夜枭’负责内部接应。时间:72小时后。此为最终阶段,阻止他们,否则一切皆休。”
港岛国际金融峰会(IFS)!那可是汇聚全球金融巨头、各国政要、以及港岛所有头面人物的顶级盛会!安保级别将是最高等级!凯斯竟然疯狂到要在那种地方释放Vx毒气?!他不仅仅是想制造恐慌,他是想一次性重创全球金融秩序的核心节点,进行他所谓的“净化”和“重塑”!
而“夜枭”负责内部接应……阿鬼竟然有能力渗透进那种级别的安保圈?或者说,凯斯在峰会内部,早已埋下了不止一颗钉子?
72小时!只剩下三天时间!
陈奇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之前的交锋,码头火并、公海争夺、内部清洗……都只是前奏和铺垫!这才是凯斯和“圣殿 Vendetta”真正的、石破天惊的最终行动!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不能再被动了!不能再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必须主动出击,在峰会开始前,找到阿鬼,找到箱子,粉碎这个疯狂的计划!
但怎么做?强攻?在对方严阵以待、并且可能拥有内应的情况下,成功率几乎为零。报警?凭借他现在掌握的、大多是间接证据的情报,警方会相信一个黑帮头子关于国际峰会被化学武器袭击的警告吗?更何况警方内部还有黄国栋那个内鬼!一旦打草惊蛇,凯斯可能会提前行动,或者改变计划,造成更不可控的后果。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绕过官方渠道、精准打击对方核心、并且能确保箱子安全的计划。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个诡异的非洲面具上。神秘警告者……他\/她一次又一次地提供关键情报,似乎对“圣殿 Vendetta”的计划了如指掌。他\/她到底是谁?为什么选择帮助自己?能不能联系上他\/她,获取更直接的支持?
他尝试着通过地下信息网的加密通道,向那个未知的源头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情报收到。需要更多细节:箱子具体藏匿点?‘夜枭’在峰会内的身份?如何联系你?”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警告者似乎只愿意单向传递信息,不愿暴露自身。
陈奇没有时间等待。他必须依靠自己手中的力量。
他重新拿起电话,接通了龙卷风和哑狗,将IFS峰会的威胁和72小时的倒计时告知了他们。通讯两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即便是龙卷风和哑狗这样的悍将,也被这个计划的疯狂和可能造成的后果震惊得说不出话。
“奇……奇哥,这……这太疯狂了!”龙卷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成功之前,阻止他们!”陈奇的声音斩钉截铁,“阿风,荒岛那边的四个箱子,交给‘教授’和绝对可靠的兄弟看守,你立刻带一半精锐回港岛!哑狗,暂停所有其他调查,集中所有人手,动用我们这些年埋下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挖出阿鬼和那两个箱子的下落!重点排查所有可能与峰会安保、后勤、或者参会人员有关联的地点和人!”
“是!”两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齐声应道。
“另外,”陈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准备启动‘暗影’计划。”
“暗影计划?!”龙卷风和哑狗同时失声。这是陈奇隐藏最深、也最危险的后手,是一支完全独立于明面势力之外、由最顶尖的亡命徒和专业人士组成的影子部队,执行的都是无法见光的终极任务,一旦启动,就意味着再无回头路。
“奇哥,动用‘暗影’,事情就彻底没有转圜余地了!”龙卷风提醒道。
“转圜?”陈奇冷笑,“从凯斯把Vx带进港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要么我们阻止他,要么大家一起死!执行命令!”
“……明白!”
庞大的机器再次以极限功率开动起来,但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时间更加紧迫,气氛也更加悲壮。所有人都明白,这不再是为了地盘和利益的争斗,而是一场关乎这座城市存亡的战争。
陈奇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晨曦照亮维多利亚港。三天,只有七十二小时。他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转动发出的、冰冷而急促的咔哒声。
对手是隐藏在幕后的国际狂人,拥有庞大的资源和疯狂的信念。而他,只是一个从街头拼杀出来的黑帮大佬。
力量对比悬殊。
但他没有退路。他的根在这里,他的兄弟在这里,他打拼来的一切都在这里。
他拿起桌上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定制手枪,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凯斯·范·德·卢……‘圣殿 Vendetta’……”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燃烧着与窗外晨光截然相反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游戏,该结束了。”
倒计时,已经开始。而他,将押上自己的一切,在这最后的七十二小时里,与魔鬼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脚下这座城市的呼吸,和无数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