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溪仔细打量着这间卧室,家具摆设简单,除了那张有些陈旧的床,便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几把椅子。她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略显单薄的被子。
商家家财万贯不假,但仇红梅绝对不受他们待见,这住宿条件,连赖婆婆那样的平民都比不上。
商多金在清河县有些脸面,对官差并不惧怕,见李闻溪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问话,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大人,人都死了这么久了,您还查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结案,让我们家也落个清净。”
李闻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官办案,自有分寸,什么时候需要给你交代了?你算什么东西?”一条人命,在商多金眼里,一文不值。
商多金被怼,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想说什么,但李闻溪眼睛一瞪,自有股威严,竟让他讷讷地不敢再说话,只能悻悻地站在一旁。
这个案发现场跟赖婆婆的差不多,屋内被翻得很乱。
“你这继母,家资是否全在此地?你可知道,都丢了什么?”李闻溪在现场没什么发现,转头问商多金。
“回大人的话,母亲她对物质要求并不高,这里的吃穿住行都是小民的妻室定期派人送来,母亲自己的体己不多。”
这话说得挺有技巧,实际上他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老爹都死了,这个没有自己儿女的冲喜新娘还得占着他继母的名号,比他都小那么多,却是个长辈。他也懒得管,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饿不死就行了呗。
所以仇红梅名义上是商家老夫人,实际上过得可能还不如府里的一个得脸的下人,吃穿是不愁,手里却没什么钱。
得,这凶手还挺惨的,杀了两个人,却没搜到多少钱。赖婆婆的钱藏得紧,没被搜出来,仇红梅空有名头,实际穷得可怜。
“所以,仇红梅身边根本没有丫鬟伺候,她是一人独居于此,才被凶手钻了空子了吗?”
商多金略低下头:“是,这边宅子只每月月初会有粗使婆子过来打扫一二,平日里都是母亲自己动手。”没什么利用价值还得养着的所谓母亲,再安排人手伺候,血亏啊!
李闻溪没再多问,打发了商多金后,又转去了第三个凶案现场。
汤二妮孑然一身,身边没有任何近亲,阿福找来的,便是汤二妮的雇主池婶。
池婶对自己家好好的宅子,突然有人横死一事很是不爽,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把宅子挂出去卖了,结果全清河牙行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凶宅,要么连接都不接,要么压价压得厉害。
池婶心都在滴血,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又被官差找上门,自然烦躁无比,但她就是个有些家财的普通人,对官差天然畏惧。
池婶掏出钥匙开门,嘴里嘟囔着:“这汤二妮虽然平时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手脚麻利,唯唯诺诺,挺老实的,咋就惹上这杀身之祸了呢,还害得我这宅子成了凶宅。”
“呐,她平时就住在这里。”打开大门后,门边上就有间漏风的小屋,一个小小的开窗,闷热潮湿,推开门能闻到一股霉味。
汤二妮生活有多拮据,从这间门房里的布置就能看出来,屋内打扫得很干净,却几乎除了一张床以外,连多余的家具都没有,属于汤二妮自己的物品,只有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相比较前两个案发现场的凌乱,这间房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池婶,你这间宅子空了多久了?”
“这房是前朝亡了的时候,花了极低的价格收来的,一直出租来着,最近两年没找到租客,便空下来了,才找了汤嫂子来看宅。”
“为何选她?”
“汤嫂子不要钱的,管吃管住就行,省钱。”池婶就是为着少花用两个铜钱,没想到现在这宅子要栽手中了,租不出卖不了,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可丢了什么?”
“这屋子只留了基础的家具,并些不值钱的瓷器,丢了些盆碗,统共没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李闻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清河县义庄里,李闻溪全副武装,看着摆在眼前的三具女尸,虽入了秋,但天气依然炎热,尸体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李闻溪吸了吸鼻子,天老爷,腐烂的尸体什么的,还真是恶心啊!
她强忍着不适,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具尸体。
她先检验赖婆婆的尸体,赖婆婆年纪最大,身体却是三人中最健壮的,颈间的伤痕十分显眼,几个指印清晰可见,她是被人徒手扼死的,凶手骑在她的身上,两只手用尽全力地按在赖婆婆的脖子上。
赖婆婆的手腕上也有伤痕,她从死亡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临死之时产生的伤痕,在这么长时间内慢慢浮现了出来,从她手腕的伤痕上来看,她是被人从后面拉扯过。
李闻溪盯着赖婆婆的伤痕,有些不解,这是两个凶手,一个人扼颈杀人,一个人控制住死者的双手;还是凶手先与赖婆婆搏斗,拉扯了她的手腕,再骑到她身上掐死人?
如果是两个人凶手,这两名凶手应该体力一般,要么是瘦弱的男子,要么是女子。如果是一个人杀的,这个凶手应该是个健壮男子。
没有现代化检测手段就是麻烦,很多东西只能靠猜。
她又走到仇红梅的尸体旁。
仇红梅虽年纪不大,但因长期困于内宅,运动量少,身形十分单薄。她脖颈上的伤痕只有一只手的形状,双手有被绑缚的痕迹。
杀害仇红梅的凶手只有一人。
最后,李闻溪的目光落在汤二妮的尸体上。
汤二妮年纪偏大,身形单薄,应是三人之中,体力最差的一个,但她身上的伤却最多,不但脖颈处有伤,手上和胸口也有,显然在她死之前曾经拼命反抗。
走到室外,李闻溪深深吐出一口气,尸臭味依然还萦绕在鼻间,她揉了揉受罪的鼻子。到茅厕里呆了一会儿,散散味,便先一步回了住处洗澡。
躺在浴桶里,李闻溪脑海中不断闪过三个凶案现场,和三名死者的死状。
明明凶案现场都差不多,三人死因也很像,可这三起案子的凶手如果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给她的感觉这么奇怪。
所以其实凶手不止一人吗?是个团伙?
一般团伙作案的人,哪怕只有两个,也会有主有从,其中一个是绝对的主导,另一个则多是辅助,断不会出现这种分工如此混乱的情况。
而且从死者的情况来看,赖婆婆和汤二妮都是直接被武力压制的,哪怕汤二妮拼命反抗,也没有被绑缚双手限制行动。可仇红梅被害时,凶手又换了一种怀柔些的风格。
按她们三人的遇害顺序来看,仇红梅是第二个遇害的,不存在凶手吸取教训,改进作案手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