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墨色水域，仿佛一片凝固的死亡之海。
渊舟如同一个孤零零的黑色贝壳，静静地漂浮在这片令人心悸的汪洋之上。
四周绝对寂静，唯有那浓稠如墨的黑水在船身外无声流淌，散发出冰冷刺骨的诡异气息。
淡紫色的天光从不知名的穹顶洒落，在这漆黑的水面上竟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被那深邃的墨色吞噬，使得周围的光线昏暗而压抑。
一种莫名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寂感，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天然恐惧，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在渊舟上的二人心头。
赵紫薇紧紧挨着宁凡站立，娇小的身躯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入目皆是茫茫黑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圣子殿下……”
宁凡负手立于船头，身形挺拔如松，尽管衣衫破损，血迹斑斑，但那份沉静的气度却未曾减弱分毫。
他听到赵紫薇带着怯意的呼唤，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声音平稳地开口。
“安心。”
“有这小舟在，隔绝黑水，咱们安全无虞。”
“……”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些许萦绕在赵紫薇心头的不安。
“嗯……”
赵紫薇轻轻应了一声，抓着宁凡衣袖的手稍稍放松了些许，但那双美眸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
宁凡此刻微微皱眉。
安全，确实是安全了。
但这渊舟……
他根本无法控制啊！
早在得到这艘渊舟时，宁凡就尝试过各种方法操控它。
可无论灌注何等灵力，这古怪的渊舟没有给予他丝毫回应。
乘坐渊舟来到这渊河之上，更多是依靠之前潮汐冲击的推力，以及其自身漂浮的特性，而非宁凡的主动操控。
现在的情况是——
安全归安全。
可若是只能像无根浮萍般，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永远困在这片死寂的黑水汪洋之中，那和慢性自杀又有何区别？
宁凡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再次尝试将一股精纯的星辰灵力灌注进脚下的船体。
灵力涌入，如同石沉大海，那渊舟依旧纹丝不动，船身上那些黯淡的纹路连一丝微光都未曾亮起。
“……”
宁凡沉默地看着脚下这艘救了他，却又可能困住他的古怪小舟，眼神锐利如刀，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究竟要如何，才能让这渊舟动起来？
物理方法吗？
想到此处，宁凡目光扫过船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墨色黑水。
身体是绝对不能接触这玩意的，那恐怖的气息让他毫不怀疑，一旦触碰，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只能用物件试试了。
他心念一动，从储藏戒中取出一根长棍，这根棍子品质不俗，乃是一件地级宝器，同样是他郭长老处得来的战利品。
宁凡将长棍探出渊舟那无形的屏障之外，尝试着将其伸入黑水之中，然后用力划动。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那墨色的黑水给他的感觉并非寻常的液体，更像是一种浓郁到极致的的‘能量’。
长棍划入其中，并未感受到多大的阻力，仿佛划过的是一片粘稠的空气。
更棘手的是，这水域深不见底，长棍根本戳不到任何借力的地方，如同在虚无中挥舞，根本无法为渊舟提供向前行进的动力。
尝试了几下，宁凡便收回了长棍。
此法不通。
他抬起头，极目远眺。
在这片仿佛没有边际的墨色画布上，也零星漂浮着几个小小的黑点，正是其他武者的渊舟。
它们似乎并非像自己这般静止不动，而是在缓缓地移动着。
“咦？”
宁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疑惑。
“对呀。”
“那些渊舟……是怎么行动的？！”
他立刻集中精神，运足目力，仔细地观察起来。
观察之下，宁凡发现，那些正在移动的渊舟之上，操控它们的武者，似乎都在时不时地做出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们不断从储藏戒中拿出东西，然后将那些东西，扔进了‘口’中！
宁凡心中一动，立刻低头审视自己脚下的这艘龙形渊舟。
这渊舟造型古朴怪异，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几条雕刻得栩栩如生，鳞甲狰狞的龙形雕饰。
而与其他舟船装饰龙头朝外，彰显威仪不同，这艘渊舟上所有龙形雕饰的头部，都齐刷刷地扭转方向，张着布满利齿的狰狞大嘴。
对准了船身内部！
起初宁凡只觉得这设计透着邪异，并未深思其用意。
现在结合远处所见，他瞬间明悟！
这向内张开的龙口，绝非简单的装饰，而是别有用处！
那恐怕就是驱动这渊舟的关键所在！
“是灵石？”
宁凡喃喃自语，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想到便做！
宁凡手掌一翻，光芒闪烁间，掌心已然多出了一小堆灵气盎然的灵石，粗略一看，足有三千之数！
他毫不犹豫，将这三千枚灵石，一股脑地全部投入那狰狞龙口之中！
灵石落入龙口，仿佛触动了某个沉寂已久的机关！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自渊舟船体内部传来，紧接着，宁凡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一直死寂沉沉的船身，轻轻地震颤了一下！
下一刻。
在宁凡略带惊喜的目光注视下，这艘沉重的龙形渊舟，竟然真的缓缓动了起来！
小舟的速度不快，就像是正常的水中行舟一样，船头破开粘稠的黑水，向着前方未知的黑暗平稳地驶去！
“果然如此！”
宁凡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这渊舟果然是以灵石为燃料驱动的！
他手中的灵石储备，零零总总算起来，足足有三十多万枚，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如今在这诡异的渊河之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然而宁凡嘴角刚刚泛起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便骤然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就在渊舟前行了仅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
紧接着，那平稳前行的动力瞬间消失，船身猛地一顿，速度急剧下降，很快便再次彻底停滞了下来，恢复了之前那随波逐流的漂浮状态。
宁凡：“！？”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
三千枚灵石！
足足三千枚灵石！
就这么没了？
只让这破船前进了区区十几个呼吸？！
距离恐怕连五十米都不到吧！？
啊！？
这分明是吞金！
宁凡看着脚下那再次恢复死寂的渊舟，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
同时间，遥远的岸边。
黑水宗众人聚集在黑水老祖身后，远远地眺望着水域中的渊舟。
当看到那渊舟在短暂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便再次彻底停滞下来，如同陷入泥沼般一动不动时，缥缈道主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呵呵……”
一名黑袍长老低声嗤笑。
“果然停了。”
“想要使用渊舟，在这渊河之上行走，那代价可是很大的。”
“若无足够深厚的底蕴，强行使用这渊舟，最终只会让自己弹尽粮绝，彻底陷入这无边的黑水绝境之中，那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对死境！”
“……”
黑水老祖负手而立，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远远地望着那片墨色水域，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
“看起来，他们马上就要返回来了。”
“呵。”
“本座，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