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下了然，意料之中的选择，面上带着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初春柔软的发顶：“你才多大？拜师学艺可是很苦的。父亲收徒极严，不过父亲当时也说了，你可以自己选……”
琉璃看着小女孩骤然亮起的、充满希冀的眼眸，继续道:“你要是想看我们练武，一会儿我下午的练功，你便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下午，琉璃带着初春一起来到萧父的院落，萧凛与姜逸之见到一起过来的初春便意识到，这小姑娘藏不住了。
午后的阳光被叶隙筛得细碎，洒落在地上，铺成一片片跃动的光斑，光影交错间叫人看不清各自面上的情绪。
姜逸之此刻手持长剑静立于萧凛身侧，萧凛则朝着两个小姑娘招手:“黎黎快过来跟着你大师兄一起练功。
阿初跟我到边上来，先与萧伯伯聊一聊。”
琉璃便与姜逸之一遍遍地演练着今早萧父新教的一套剑招。
这套剑招显然比去年他们学的基础招式复杂许多，甚至要配合上内息运转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只看剑招倒也算不得多新奇，正好也不怕初春偷师，光学会个花架子可没什么作用。
两人剑招动作沉稳精确，已有雏凤初鸣之风范，但都默契的没有辅以内息流转，所以在细微处略有滞涩。
“……逸之，手臂再抬高三寸！心神合一，意在剑先，而不只执着于剑！”萧凛拉着初春到了一边，还未交流，就先提点了练剑的两人的不足之处，只不过省去了“气随剑走”的关键，显然也是领会到了两个孩子的心思。
早上传授剑招时该讲的注意事项都讲过了，两人的聪慧程度肯定都记住了，所以萧凛也只是提点了动作上的不足加上几句比较玄乎的糊弄人的话。
萧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金玉碰撞，配合着玄乎的说辞，给身边的初春一点心理上的震慑。
姜逸之闻言，照着师父的提点一一修正，手腕微旋，剑势瞬间变得凌厉，原本略显僵硬的剑路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飘忽与灵动，仿佛初春的柳条掠过平静的水面，荡开细微的涟漪。
琉璃也跟着萧父所讲的动势微调剑招，果然，在不融入内息的情况下，剑招也变得流畅富有攻击性。
不过这和早上萧父教得剑招区别就有些大了，但就当新的剑招练也没有问题，习武之人本就忌讳招式过于刻板不知变通，一旦被仇家研究透了就没了反制手段。
要不说萧父在练武这一块儿天赋还是很高的，随意指点的一个变招就极具攻击性，运用在实战中也毫不逊色。
就在两人练习渐入佳境，无暇去兼顾初春，招式行云流水般展开之际，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细沙，悄然从萧凛身边逸出。
这波动淡若烟缕，却带着极强的目标性，一丝丝地、贪婪地探向场中流动的劲气轨迹——初春在“偷听”！
站在萧凛身边，初春原本也是没这个胆子搞小动作的，但萧凛指点完姜逸之似乎就忘了要与她叙话一般，盯着姜逸之和萧黎黎修炼，她来到正道盟都已经好几天了，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摩，初春只好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初春站立的姿态看似随意，眼神懵懂地追随着大师兄的剑，身体却处于一种超越她年龄该有的微妙紧绷中，所有感官都被无形地调动起来，竭力捕捉着每一分力量流转的声音。
萧凛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在初春身上一掠而过，快得无人能觉。
萧凛并未点破，甚至未朝初春多看一眼，只是又走回了两人练功的场地边沿，声音温和如常:“黎黎，前几日教你的那式‘穿花引蝶’，可还记得何处不畅，这几日联习可还有阻滞？”
琉璃愣了一下，萧父教的招式，到目前为止，她都学得很好，没啥不理解的地方啊……
见萧父看向她手腕的位置，想起萧父讲解时的几个重点，旋即认真答道：“爹爹，女儿每次运力到手腕三寸关时，总觉一股气劲滞涩难通。”
萧凛满意一笑，袍袖无风自动:“好！看仔细。”
萧凛并未执剑示范，而是并指为剑，虚空一点！那指尖凝聚的精纯气劲并未攻向任何目标，只是极其精准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见痕迹的线，下一秒，一股锐利却极其内敛的破空声蓦地击中了姜逸之剑尖前一尺处的一片正在飘落的广玉兰树叶！
“嗤！”
那树叶并非被击碎，而是被一道无形气旋整个包裹住！一瞬间，那叶子仿佛活了过来，在狭小的气旋范围内开始急速旋转，快得只剩一团模糊的绿影，同时发出一连串细微如蜂鸣的“嗡嗡”之声！这声音虽轻，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不仅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更微妙地覆盖了场上此前所有的气流流动声和剑招破空声！
专注练剑的姜逸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叶鸣”干扰，心神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裂隙，流畅的剑势随之一顿。
“凝神！”萧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又将姜逸之的心神拉了回来，“外物乱心，何谈心意如一！继续！记住为师方才说的，‘意’在何处？”
姜逸之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再次挥动长剑。
琉璃则顺势换了练习的招式，按照萧父的套路，以剑气扰乱场中可能被初春窥探的痕迹。
萧凛点出的那道精准气劲不仅完美地掩盖了场中真正的剑势运转规律，更成为了一种绝佳的干扰源和教学注解。
站在原地的初春，眼中那纯真的好奇似乎更深了，她看得“更投入”了，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在惊叹那片神奇的叶子。
可在她的感知世界里，原本试图捕捉的那细微精妙的气机变化，已被那片突兀、高频的叶鸣彻底搅乱、覆盖，就像一个在寂静中倾听滴水之音的人，突然被投入了巨大的瀑布轰鸣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