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怔住，指间轻颤，猫尾忽的露了出来，扫得花瓣乱飞。
她低头轻笑出声，又化作娇嗔，把额头抵在他肩窝：“傻子……书读多了，连情话都比别人长。”
沈砚耳根通红，却仍挺直脊背，任她依靠。远处桃花被风扬起，像一场为二人而下的粉雪。
夜色将至，弦月如钩。阿漓抬手，琴音再响，境中桃花簌然离枝，汇成一条花河，将二人围在中心。她欲以花为障，再避尘扰。
却在此时，境壁忽现裂纹，一缕赤金剑光自外刺入，雷声滚滚，似巨兽嘶吼。
阿璃指尖一颤，琴弦崩断，殷红血珠滚落白玉琴面。
“燕赤风……”她低语，眉心妖纹闪现，“他强破妖境，我灵台受反噬，妖境撑不了多久。”
沈砚扶住她肩，目光沉静如墨：“那就让他来，我与你一起。”
裂缝处，铜铃之声愈急，像催命更鼓。
阿璃深吸一口气，反手扣住沈砚五指，猫尾缠上他的手腕，像系下一枚无声的誓约。
“若境破——”她轻声笑道，眼底却燃着灼火，“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沈砚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个道貌岸然的捉妖师，只要能把妖捉住，可不会管凡人生死……
她定会将他救出水火，只是这水火怎么来的，就别管了，阿璃这般想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桃花被狂风卷至高空，又如雨坠，月色被雷云遮蔽，只余剑光一点点撕破画境。
沈砚抬袖，替阿璃挡去花雨与碎石，袖角被剑气割裂，却一步不退。
裂缝外，燕赤风冷叱隐约可闻：“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阿璃抬眸，竖瞳金光大盛，雷光照出她苍白却倔强的侧脸，她指尖在虚空迅速画符，血线成纹，冲向裂缝。
“沈砚，”她低声，尾音却柔，“抱紧我。”
沈砚毫不犹豫，伸手环住她腰，下一瞬，妖境轰然巨震，桃花尽碎，化作漫天绯雪。
就在这天地崩裂、视野被狂暴能量与绯红雪片填满的刹那，阿璃那道耗费心血绘制、正与妖境核心冲击共振的赤红符文，如同挣脱了无形束缚的锁链，骤然加速，划破混乱的时空，带着破灭一切的妖异红光，精准无比地贯入燕赤霞手中兀自嗡鸣震颤的铜铃！
“轰——嗤咔！”
一声短促而极其刺耳的爆鸣炸响！
那符文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核心，血光瞬间吞噬了铜铃！无数青铜碎屑混着符文爆裂的红焰漫天飞溅！
那曾束缚妖灵、发出刺耳镇魂之音的烦人法器，连一瞬的悲鸣都未能发出，就在阿璃那极为快意的注视下，被炸得扭曲变形、寸寸龟裂！
碎片飞射间，火光映照着阿璃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她带着挑衅狠狠斥道：“你这破铃铛！上次就该给你砸了！”
那被压抑了许久的烦怒与此刻破坏成功的发泄融为一体，比最烈的惊雷还要撼人心魄！
铜铃爆碎的余烬尚未落尽，燕赤风已自纷飞的火光中踏出一步。
他左手仍保持着握铃的姿势，指缝间却只剩一圈灼红的铜水，顺着指骨滴落，在脚边烧出焦黑的孔洞：“妖孽，倒是舍得下血本。”
男人声音不高，却似一柄薄刃贴着耳廓刮过，字字带寒。
他抬眼，眸色沉如墨井，映出阿璃因为强行引爆符文而微微痉挛的指尖——那上面指甲尽裂，血珠成串，落地便化作一缕桃色轻烟，被妖境残存的灵风一吹，散成暗香。
沈砚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见“妖的血”，那血没有腥味，反像雪夜研开的上等朱砂，混了檀屑，清而冽，正是那个雨夜他救下玄猫时闻到的味道。
他喉咙发紧，环在阿璃腰上的手不自觉收拢，掌心沾了满把濡湿，不知是她的血，还是自己被碎铜划出的伤口：“阿璃……”
他才启唇，阿璃却猛地将他推后了半步，自己则旋身挡在他前：“别靠前。”
她声音哑得厉害，却仍带笑，笑里是对这些自诩正义之人的嘲讽：“捉妖师的剑，可不辨妖凡，你凡胎肉骨，经不起。”
几乎话音方落，燕赤风已并指为诀，背后的赤金剑“铮”然自跃，剑身并未出鞘，却有青白符线顺鞘游走，像一尾嗅到血腥的蛇。
“沈家后人，”许是因为猫妖的讽刺，他目光掠过沈砚，像掠过一段无关紧要的注脚，“滚远些。我斩妖，不斩人。”
沈砚却再次上前，与阿璃肩并：“先生要斩她，先斩我。”他嗓音发颤，却站得笔直，“她若该死，也轮不到别人代天行刑。”
燕赤风闻言，眼底终于浮出一丝厌怒：“愚儒！冥顽不灵！”剑骤然出鞘，赤金剑长吟，一道青虹直取阿璃咽喉。
阿璃早有准备，手腕翻转，袖中滑出一截桃枝——那是妖境本源所化，便是为了这种时刻自保备下的。
要知道这方天道有多狗！三百年修行，有团子帮忙她都寻不到任何适合的资源做她的本命法器，这桃木还是她在修行的洞府外自行布阵培育成的灵木，有天道无所不在的压制，当真只是勉强能用。
和这些个一身法器的捉妖师比起来，也就比赤手空拳对上好上半分吧……
阿璃手中桃枝蘸上她自己的妖血，凌空写符，绯红纹路与青虹在半空轰然对撞，爆出刺目的灵气浪潮。
阿璃借势后掠，足尖点地，每落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鲜血造就的桃花，花影重重，将她与沈砚一并托退三丈。
燕赤风一剑落空，并不急追，只左手掐诀，右掌在虚空一按。
“镇！”一字落，桃花尽碎。
妖境残存的灵力像被一只巨手攥住，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帛声。
阿璃运妖力正欲反击，妖力却猛然一滞，仿佛无形的丝线骤然绷断！
就这刹那的凝滞——
一股足以撕裂脏腑的剧痛骤然攫住了她！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间溢出，她纤薄的身躯猛地一颤，如同狂风中折翅的蝶。
方才还金光大盛的竖瞳骤然涣散，眼底深处是压制不住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