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神都洛阳,自古便是繁华之地。但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池里,一桩桩诡异的失踪案,却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百姓心头。
失踪的都是些寻常百姓,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有刚成家的青年,也有独居的老者。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洛河,连个涟漪都没留下。官府接报无数,却查不出半点头绪,案子一多,也就成了悬案。
这日,洛阳县衙的捕快李墨,正对着墙上那张画满了红圈的洛阳地图发愁。李墨年方二十五,却已是衙门里的一把好手。他心思缜密,目光如炬,再狡猾的贼犯也逃不过他的法眼。可这次的案子,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李兄,又发一起了!”一个年轻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城西的木匠张三,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他媳妇就说他一夜未归!”
李墨心头一沉,拿起笔,在地图上又画了一个圈。他盯着这密密麻麻的红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失踪者的住处、职业、年龄各不相同,看似毫无关联,但他们的失踪地点,却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城郊。
“走,再去张三家看看。”李墨站起身,腰间的佩刀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的声响。
张三的媳妇哭得双眼红肿,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他昨晚还好好的,还说要给我打个新梳子,怎么就……”
李墨耐心地安抚着她,目光却在屋里仔细搜寻。这是一户普通人家,陈设简单,没什么特别之处。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个东西上。那是一个用竹篾和彩纸扎成的小人,做工粗糙,但面目却被描画得栩栩如生,眉眼之间,竟和失踪的张三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何物?”李墨指着纸人问道。
张三的媳妇抽噎着说:“这是……这是前几天从城外‘万福纸扎铺’买的。掌柜的说,叫‘替身纸人’,家里有人要是远行或者身体不适,买一个回去,能挡灾避祸。我看张三最近劳累,就……”
“万福纸扎铺?”李墨的神经猛地一跳。他忽然想起,在之前几户失踪者家中,似乎也见过类似的纸人小物。当时只当是寻常摆设,并未在意。难道……
他立刻带人赶往城郊。那“万福纸扎铺”坐落在一片荒凉的坟地旁,孤零零的一间铺子,门脸破旧,黑漆漆的牌匾上,“万福”二字显得格外刺眼。铺子掌柜的是个干瘦的老头,姓魏,人称魏老三。他总是弓着背,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眼睛在昏暗的铺子里闪着幽幽的光。
“官爷,要点什么?烧给先人的纸马纸人,还是保平安的长明灯?”魏老三慢悠悠地迎上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李墨没有答话,锐利的目光扫过铺子里的货品。这里的纸扎品比城里的铺子种类更多,除了常见的元宝、侍女,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纸人、纸屋。他的目光,最终被角落里几口漆黑的纸棺吸引了。
那纸棺扎得极为精致,比寻常的纸棺要大上一圈,通体涂着黑漆,上面还用金粉描画着看不懂的符咒。最诡异的是,每一口纸棺的棺盖都微微开着一条缝,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爬出来。
“这纸棺,是卖给谁的?”李墨沉声问道。
魏老三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官爷说笑了,谁家会买纸棺?这是……这是给那些孤魂野鬼准备的,积德行善,积德行善。”
李墨冷笑一声,他走近纸棺,一股混杂着纸浆和陈年腐木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伸手想掀开一口纸棺的盖子,魏老三却闪电般地伸手拦住了他。
“官爷,使不得!这东西不吉利,惊动了里面的‘东西’,对您不好!”
“里面的东西?”李墨的眼神变得冰冷,“魏掌柜,本官怀疑你与城中数起失踪案有关,这铺子,本官要搜了!”
魏老三脸色一白,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官爷,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一个扎纸人的,手无缚鸡之力,哪能害人?”
李墨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命令手下搜查。衙役们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就在李墨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一个衙役在搬动一口纸棺时,不小心将棺盖碰掉了。
“哐当”一声,纸棺盖掉在地上。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空荡荡的纸棺底部,竟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纸。李墨捡起黄纸,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生辰八字。那名字,正是前几天失踪的布商王富贵!
“魏老三!你还有何话可说!”李墨厉声喝道。
魏老三一见黄纸,顿时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在衙门的大牢里,魏老三很快就招了。
他本是个普通的纸扎匠,手艺尚可,但生意清淡。一次偶然,他得到一本残破的古籍,上面记载了一种邪术——“活人炼魂”。术法说,若能集齐九九八十一个活人的生辰八字,将他们的精气炼入纸人替身之中,便能炼出“太阴纸兵”。这纸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能听从施法者号令,为其带来无尽的财富和权势。
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魏老三,便动起了歪念。他利用人们求吉避凶的心理,推出了“替身纸人”和“镇宅纸棺”。他告诉买家,只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条上,放入纸棺中,再买一个替身纸人供奉,便可消灾解厄。
那些信以为真的百姓,就这样将自己的“命门”亲手交到了魔鬼的手中。
魏老三拿到生辰八字后,便会在深夜施展邪术。他扎出一个与受害者一模一样的纸人,将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贴在纸人胸口。然后,他会把那个纸人放进特制的“纸棺”里,埋在铺子后院的阴气汇聚之地。
到了子时,阴气最盛,那些纸棺便会发生诡异的变化。据魏老三交代,那纸棺会自行开合,发出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仿佛有冤魂在里哭嚎。而远在城中的受害者,会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精气、魂魄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日复一日,人变得消瘦、精神恍惚,最终在某个深夜,悄无声息地死去,连具尸体都不会留下,魂魄则被彻底炼入纸人之中。
“那些呜咽声……是他们的魂魄在哭啊……”李墨听着魏老三的供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失踪者会人间蒸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活活“炼”死了。
“还有多少?”李墨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魏老三哆哆嗦嗦地说:“还……还有七个。只要再炼成七个,我的‘太阴纸兵’就……就大功告成了。”
李墨当机立断,连夜带人冲向城郊的万福纸扎铺。此时已是深夜,月光惨白,风吹过坟地里的柏树,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魅的低语。
铺子后院,七个新挖的土坑赫然在目,每个土坑里都埋着一口黑漆纸棺。李墨让人挖开纸棺,只见里面躺着七个面容栩栩如生的纸人,胸口都贴着黄纸。那七个纸人,面色竟隐隐透着一丝活人的红润,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烧了!全部烧了!”李墨怒吼道。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将那些邪异的纸棺和纸人吞噬。在火焰中,人们仿佛听到了无数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发白,才渐渐熄灭。
万福纸扎铺的案子了结了,洛阳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李墨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人心里的贪念。
后来,洛阳城里流传开一个故事。说是在城郊的乱葬岗,每到深夜,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那是被炼魂的冤魂在哭泣,也是在提醒世人:莫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有些代价,你永远付不起。而那个曾经挂着“万福”牌匾的铺子,早已被夷为平地,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被大火烧焦的黑土,仿佛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